既然有了第一個服軟的,宋楚宜的話又說的這么絕,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銀子誰都心疼,畢竟不是大風刮來的,可是相比較起性命來,銀子就又不那么重要了。
人向來都是如此,宋楚宜也見怪不怪她早就已經讓陳平摸過底了,知道這些人怎么也不能不重視放在李教諭那里讀書的孩子。她朝青鶯看了一眼,青鶯立即會意,上前幾步扶起幾乎已經沒力氣的汪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夫人不必這樣......”
宋楚宜的茶杯已經輕輕放在了石桌上,嘴角含笑看向汪夫人:“夫人方才說,多少銀子?”
汪夫人聲音顫的厲害,卻難得的一點兒磕絆也沒有打:“十萬兩!十萬兩!”一面又怕宋楚宜嫌少,帶著哭腔求她:“娘娘,去年收成不好,我們也實在拿不出更多的了......要不我回去同母親商量商量,再湊一湊......十五萬兩!十五萬兩!”
汪家在揚州實在算不得是多了不得的人家,卻也能拿得出十五萬兩來,宋楚宜意味深長的瞧一眼面色復雜的眾人,輕輕點了點頭:“夫人樂善好施,令公子也是有福報的......”
她這么一說,青鶯就越發帶笑瞧著汪夫人:“您盡管放心,我們回來的時候,瞧見公子正在五里亭陪著李先生做文章呢,大約您回了家,也就能見著人了。”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給銀子認捐,那就能見到孩子,不給,就見不著。這做法實在有些過于不要臉了,梁夫人氣的臉有些白,半響發出一聲冷笑:“娘娘真不愧是天潢貴胄,果然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朝廷要銀子欽差大臣還知道要給富戶頒賞,娘娘直接就用孩子的性命要挾......”她下定了決心,話越說越快:“在您眼里,這些孩子的性命就不是性命,西北那些士兵的性命,恐怕比我們的孩子在您心里要貴得多了吧......”
她的確沒想到宋楚宜不僅不是表面上瞧上去的那樣軟弱好說話,更沒想到宋楚宜這么難糊弄且心狠手辣,不聲不響的就先把他們家孩子給握在手里,還若無其事的來赴這賞花宴。
宋楚宜盯了她半響,直到盯得她情不自禁的移開了眼睛,才覺得有些好笑,她覺得好笑,也就真的撲哧一聲笑開了,看著猛然抬頭的梁夫人問:“難道你不這樣覺得?”
她站起來:“在別人眼里,在你們眼里,西北那些士兵們的性命比不比的過你們家這些富家少爺我不知道,可是在我眼里,那些在前線奮勇殺敵的好漢們自然比你們家這些少爺的性命值錢的多了,在西北殺敵的有多少人你們知道嗎?夫人算過嗎?那些士兵們統共有二十余萬人,這么些人的性命,在您的眼里大概是不值一文的......”她垂下頭,聲音愈發冷淡:“否則您也不至于光是聽說了我們來揚州的目的就先給我們這么大一個教訓要是當日我在馬車上,要是當天太孫和我都在儀仗隊里,我們大約是非死即傷吧?在你們眼里,何嘗是那些拼殺的將士們的性命不值錢,連我和太孫殿下的性命也一樣不值錢!”
她上前兩步,逼得梁夫人節節后退,差點兒一腳踩空摔下樓梯,氣勢攝人:“所以大哥不笑二哥,夫人現在這個時候來跟我提什么看重不看重,誰比誰的性命重要這話,不覺得太虛偽了嗎?我們的性命尚且不是性命,我的性命在你和揚州這些官商眼里也只是威脅殿下的籌碼,那為什么你們的孩子就不能被別人握在手里決定生死?說句難聽的,有我陪著,她們就算死了,也不算冤枉了,你說是不是?!”
宋楚宜一席話說的義正言辭,儼然駁無可駁,梁夫人被她說的連頭也抬不起來,終于發現這位太孫妃不僅是心機深沉,連嘴上功夫也這樣厲害,一張嘴就如同刀子,根本不給你喘息的余地。
她既無話可說,先前說宋楚宜那些不看重人命的話就顯然成了笑話宋楚宜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的性命尚且能被當成要挾太孫的籌碼,那為什么她們的孩子就不行?論身份論地位,眼前這些人誰的性命尊貴的過太孫妃?
知府夫人覺得有些腿軟,沒想到宋楚宜撕破臉撕得這么干脆,她已經同母親父親商量過許多次該如何拖住太孫妃,可到了現在,主動權卻根本不在她手里了,她現在連話也說不出來她的兒子也在李教諭那里上學......
眾人被說的鴉雀無聲,梁夫人也有些暈頭轉向,想了許久才憋出了一聲笑:“您這么做,就不怕......”
宋楚宜哂然而笑:“怕什么?怕你們狗急跳墻?我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嗎?要是不夠清楚,我就再說一遍,現在你們的孩子都在我手上,若是我再過一個時辰不出這門,你們信不信你們家這些貴公子們一個都回不去?”
她這話說的毫無感情,這些人的性命在她眼里好似真的只是石頭,半點不值錢,甚至不能被稱作人命,眾人都忍不住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顫。
銀子捐出去了還能再賺,可是孩子的性命要是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
青鶯還從未見過宋楚宜刻意把話說的這么絕,自己都忍不住覺得有些害怕,瑟縮了一下才又重新反應過來,急忙給宋楚宜搭話:“從莊戶扮流民開始,就無所謂什么臉面不臉面了。有些事大家彼此知道就好。你們能做初一,我們自然也能做十五。你們也不必覺得娘娘是在聳人聽聞,就如同娘娘說的那樣,她的性命可比這些公子們的性命值錢多了,就憑進城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兒,要這些人陪葬,誰也說不了太孫妃什么,各位夫人們不如想一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