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知道黛玉與那婉瑜郡主關系極好,又聽說是王妃遣人來接,便催促道:“既如此妹妹快去,別忘了我的事兒就成。可不興收了我的東西,卻不替我將事兒辦妥當了!”
妙玉原是一句玩笑,黛玉卻是上了心,笑道:“姐姐只管放心,雖說比不上你這只匣子,也定不會丟了姐姐的面子。”
妙玉也不多說,喚了小丫頭進去將那嫁衣疊起來,收進一只小包里,交給了鈴蘭。又陪著黛玉去向薛姨媽辭行。
回到莊子,黛玉換了身衣裳,又將那只烏木匣子收進了箱籠,一邊兒盤算著用什么給妙玉添妝,一邊兒帶了唐嬤嬤與鈴蘭石楠,坐上前去武郡王府的馬車。
馬車在儀門前停下,黛玉剛下車尚未站定,便看到比過去豐盈許多的婉瑜。也顧不得別人,黛玉便撲了過去,婉瑜也伸出手將黛玉攬在懷中,二人竟是不約而同的,哭泣起來。
武郡王妃雖沒出來,但卻派了身邊兒得力的劉嬤嬤,陪在婉瑜身邊兒,見二人這般立在儀門前相擁而泣的模樣,不知為何居然也跟著紅了眼眶,好半晌才回過神,暗自好笑。
劉嬤嬤見婉瑜給黛玉理著發稍,黛玉也拿著絹子給婉瑜拭著眼角,有些好笑道:“郡主與縣主這是怎么了?王妃還等著縣主過去呢。”
聽了劉嬤嬤的話,黛玉才紅著臉頰笑道:“瞧我,見了姐姐高興的,竟是將王妃也給忘記了。”
婉瑜見黛玉眼角還帶著水光,不以為意地笑道:“咱們姐妹轉眼這許久不見,就不興咱們先契闊一番了?”
劉嬤嬤聞言笑道:“這京城里,誰不知道咱們府中郡主與縣主關系最好?”說完頓了頓接著又道:“但哭成這樣,知道的說是郡主與縣主久不相見,一直思念牽掛著彼此,此時相見夜夜懸掛的心,落了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什么委屈呢。”
黛玉聞言也笑了起來,一邊兒低著頭擦拭眼角,一邊兒笑道:“姐姐才回來,便是受了委屈,也沒得這時候跟姐姐哭訴的。再說姐夫一直待姐姐極好,姐姐怎么會受了委屈?便是受了也該找姐夫哭訴才是,哪兒就輪到我了?”
婉瑜見黛玉竟然有了精神調侃自己,不由也松了口氣,別說劉嬤嬤,就是婉瑜之前也在猜想,黛玉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怎地就哭成那樣?卻是忘了自己也哭的一塌糊涂的。
劉嬤嬤見此也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笑道:“郡主與縣主是先梳洗一番,還是先去見了王妃?王妃可是尚未進城就遣了人去接縣主,誰知縣主居然這會子才到。”
黛玉看了看婉瑜,見婉瑜頭上的金釵也斜了出來,發髻有些散亂,想來自己也是一般模樣,遂笑道:“要不去王妃的暖閣梳洗一番,再去見王妃好了。”
婉瑜想了想卻吩咐道:“劉嬤嬤先去回了母妃,就說我與妹妹去梳洗更衣,一時便過去給母妃請安。”
劉嬤嬤看了看婉瑜,又看了看跟在黛玉身后的唐嬤嬤。想了想點頭笑道:“既如此,郡主且與縣主先去梳洗,老奴這就先去回了王妃。一時再去請郡主與縣主。”
婉瑜點頭后,劉嬤嬤便帶著兩個小丫鬟,往武郡王妃所在的正殿而去。婉瑜則命人抬來軟轎,與黛玉一塊兒去了一直給黛玉留著的暖云閣。
黛玉雖然急匆匆回去,又忙慌慌趕來。但唐嬤嬤等人,卻是早已將黛玉的換洗衣物及妝奩收拾妥當,此時自然帶了過來的。
小丫鬟打來了熱水,供婉瑜與黛玉凈面,二人擦了香脂,重新散了頭發,挽了發髻。婉瑜見黛玉只插了三支翡翠葫蘆簪在隨云分稍髻上,不由覺得太過素凈,給黛玉挑了個赤金點翠的分心,又命人從園子里摘來玉蘭花,別在發髻上。
婉瑜退后兩步,見那粉紫地玉蘭花,與黛玉身上翠色的緙絲比甲很是相襯,卻總覺得少了什么,不由皺起了眉頭。
黛玉見此往東陽木雕屏后一站,大大地水銀穿衣鏡,便將她清晰的映照了出來。黛玉左轉右轉,看了兩眼,沖著婉瑜一笑,兩步跑到妝臺前,從帶來的妝奩里挑出一串瑰紅色碧璽手串。
那碧璽珠子瞧著也不過黃豆大小,卻是顆顆均勻,色澤飽滿。黛玉退下腕上的鐲子,將碧璽手串挽了七八圈在手腕上。尚未退到水銀鏡前,婉瑜便撫掌笑道:“如此極好!”說著又從她自己的妝奩中,挑出一對瑰紅色碧璽耳環遞給黛玉。
那耳環被鑲嵌成了蝴蝶形狀,碧璽的色澤與自己手腕上的串珠極為相似,尤其是蝴蝶并不貼在耳垂上,而是吊在一串米粒兒大小的碧璽珠子上,行動間,這蝴蝶定會像活了似得翩翩飛舞。
黛玉一見就喜歡上,接在手中也不推遲,便取下耳垂上的白玉珍珠聯環,將婉瑜給她的這對耳環戴了上去。
婉瑜見黛玉不與自己客氣,心中很是高興,臉上的笑容也加深了兩分。挽了黛玉沒戴珠串兒的手,便欲要去武郡王妃那邊兒,卻忽地發現黛玉胳膊上像是套著什么東西。
婉瑜一把挽起黛玉繡著蘭草的袖子,頓時愣在了當場。黛玉卻是很不好意地笑道:“原是舍不得取下來,誰知這兩年身量長得快,竟是取不下來了。”
婉瑜紅著眼眶點了點黛玉的額頭道:“只當你這兩年長大了,有心了,誰知竟還是個傻丫頭!”說著扯了絹子擦了擦眼角,才接著道:“這鐲子卡在肉里多疼?早該取了才是。”說著婉瑜便讓小丫鬟打了熱水,送了香胰子來。
黛玉見此笑道:“一開始還覺得有些緊,日子久了,卻是沒感覺了。姐姐也不必勞師動眾的,咱們快些去王妃那邊兒才是。”
聽黛玉這樣說,婉瑜沒好氣地瞪了黛玉一眼道:“什么叫沒感覺了?傷了骨頭可怎么好?”說完婉瑜頓了頓,又見丫鬟嬤嬤們都站得遠,才低聲道:“妹妹還在慪母妃的氣嗎?”
黛玉一愣抬起頭來望向婉瑜,隨即明白婉瑜定是聽自己喚武郡王妃為王妃,而不似過去般隨著婉瑜喚母妃,起了疑心。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這話卻不知該如何向婉瑜解釋。
黛玉正在躊躇著措辭,便聽婉瑜低聲嘆息道:“母妃可是很疼你的,這次回來還特意轉去了姑蘇,又去了揚州。”
婉瑜見黛玉詫異的眼神,方才笑道:“母妃說,你在那邊兒長大,與那邊兒感情很深,便非要在那邊兒給你置辦些新樣式嫁妝,還是我攔著,才添購了十六臺回來。你可千萬別與母妃慪氣,母妃這些年瞧著尊貴,卻也不容易。”
要說黛玉聽了,心中不敢動那是騙人的,可黛玉也清楚的知道,沒有利益關系在其間,武郡王妃是極為疼愛自己的,可若是有了與武郡王府或是莫府的利害關系,怕是武郡王妃就沒心思疼愛自己了。
轉念卻又覺得自己好笑,畢竟義母就是義母,難不成還能要求義母像親娘一般待自己?作為義母,武郡王妃對自己已經極好,甚至早已超出了自己想象的好!那還糾結什么呢?
想清楚后,黛玉便也松了口氣,笑著對婉瑜道:“哪里就和母妃慪氣了?不過是常和人提起母妃,叫著王妃叫順口罷了。”
婉瑜見此雖心知并非黛玉所言那般,卻也并不點破,正好打熱水的小丫鬟也轉了回來,香胰子也送來了,婉瑜便命人抬來小幾與繡凳,拉了黛玉坐下。
可那鐲子,到底小了太多,這幾年早已卡在了黛玉肉里,婉瑜拉著黛玉的手,浸在熱水里,又上了香胰子,卻不見松動一下,而黛玉的胳膊已經有些紅腫,手腕以下的部位,竟然也開始發紅。婉瑜不由有些著急,額頭都浸出了汗。
黛玉見此笑道:“姐姐莫急,不如讓小丫鬟去廚房要些香油過來,聽說香油最是潤滑不過了。”婉瑜一聽忙不迭的點頭道:“妹妹說的是,早該想到用香油的。”說著一面令小丫鬟去廚房取香油,一邊兒試著滑動黛玉腕上的鐲子。
劉嬤嬤去了武郡王妃那邊兒,將黛玉到來,又與婉瑜相擁而泣的畫面與武郡王妃描繪了一遍,武郡王妃聽后搖頭道:“一個已經成親,都做了母親的人了,一個眼見著也要成親了,原以為怎么著都是大人了,不曾想竟然還跟小時候似得。”
說著武郡王妃便站起身,往外走去,劉嬤嬤雖是不解,卻也急忙跟了上去,就是正殿里伺候的大小丫鬟,也是一個不拉地跟上武郡王妃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