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是忙碌的一月,不僅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也是黛玉出嫁前最后一次生辰。然而二月之后的三月,卻是悄無聲息的一月。就連往常熱鬧的三月三,也顯得有些冷情。
京城因大比涌入的許多士子,此時要么已經黯然離去,要么閉門苦讀。或為三年后再次下場下苦功,或為四月的殿前對答下做準備,賈璉與蔡榮便皆在其中。
好在倆人都算得上是真才實學,四月二十一殿試,雖然沒有一人獲得進士及第,卻都獲得了不錯的名次,蔡榮二甲一十九名,賈璉更是取得了二甲第七名的成績。
吸取了上次的經驗,賈府是再不敢大肆慶祝了,但自賈老太太到邢夫人和王熙鳳母女,卻在皇帝點了一甲三名,并當場為七王爺嫡次女嘉善郡主與少年探花賜婚后,浩浩蕩蕩的都去了武郡王府。
皇帝仿佛是偶然想起,笑問道:“朕記得軒哥兒前幾日出孝除服?”皇帝問得隨意,王公公聞弦音知雅意,趕緊奉承道:“圣上好記性,莫副統領前幾日除服了。”隨即笑道:“玉林縣主也不小了,等了莫副統領三年,圣上也該督促一下才是。”
皇帝大笑著點了點頭,甚至沒有將正在當值的莫軒,宣入大殿,便笑道:“既如此便令欽天監為他們瞧個日子,皇后也好早日為他們放心。”
皇帝如同拉家常一般的談笑,令方才在大殿內對答的士子們都松了口氣,跨馬游街后,瓊林宴的氣氛也就越發的熱烈了起來。然而知道皇帝親自為莫軒與黛玉,挑選六月初八的日子成親后,武郡王府立時便熱鬧了起來。
不僅僅賈府女眷都趕了過來,便是自從黃季云任太子太傅后,便不再出門走動的黃老夫人,也帶著三個兒媳趕了過來。令眾人沒想到的是,涵迤公主帶著駙馬,敏王妃帶著世子妃都趕了過來。
反而是剛剛金榜題名去的二甲十九名好成績的蔡榮,與二甲第七名的賈璉,卻被大家或有意或無意地,給——忽略了……
皇帝并沒有下什么圣旨,仿佛就是家中長輩為晚輩定下婚期一般,這樣的殊榮除了皇子公主,別人可是沒有的。正跟武郡王妃琢磨著蔡榮是否能夠留京任職,想要在武郡王府不遠的地方,購買宅子。
劉嬤嬤卻在這時,滿是喜意地進來稟報了宮里的消息,重點便是皇上親自過問了莫軒與黛玉的婚期,讓欽天監立時瞧了幾個日子,皇帝親自挑了一個黃道吉日。
婉瑜知道了消息,哪里還坐得住?也顧不得商議買宅子的事兒了,辭了武郡王妃,便滿心歡喜地往暖云閣而去。
尚未進梅香苑的大門,便聽黛玉低聲輕呵道:“別亂說!婚姻大事即便是圣上賜婚,那也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便是我父親母親都不在了,但父親在世時,便托了母妃,此時自有母妃做主,切不可私下再論,沒得讓人說是沒了教養!”
黛玉的話不輕不重,沒有嚴厲地懲戒那丫鬟,也沒有歡天喜地,婉瑜看在眼里,卻是暗暗點頭,抬腳走了進去。
見婉瑜過來,黛玉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不待她行禮,婉瑜便拉了黛玉的手笑道:“小丫鬟可沒胡說,這事兒怕是很快京中就要傳遍,圣上不僅親自過問,還親自挑了日子。”說著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喜意。
婉瑜原以為黛玉聽聞后,會和她一樣歡喜,不成想黛玉竟是低著頭,沉默了下來。
唐嬤嬤見此,猜想黛玉怕是有話要與婉瑜說,遂笑道:“郡主與縣主屋里說話吧,這會子眼看快端午了,日頭曬人。”黛玉低著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才抬頭朝婉瑜笑道:“姐姐有話進屋說。”說完上前挽了婉瑜的胳膊,又吩咐鈴蘭上了茶點過來。
姐妹二人,剛在臨窗羅漢床上坐下,小丫鬟的茶點還沒送過來,劉嬤嬤便笑著走了進來。
見劉嬤嬤過來,婉瑜很是詫異,自己剛從母妃哪兒過來,母妃也沒說要一塊兒過來,怎么這會兒就遣了劉嬤嬤過來?黛玉卻是笑道:“嬤嬤也是來告訴我宮里消息的嗎?”
劉嬤嬤卻是笑道:“賈府的老太太,太太,奶奶帶著姑娘過來了。”黛玉聽著一愣,那豈不是從賈老太太倒巧姐兒全體出動了嗎?誰知劉嬤嬤接著又道:“敏王妃也帶著世子妃過來了。王妃請郡主與縣主去見見。”
黛玉與婉瑜對視一眼,急忙起身往外走,唐嬤嬤見此急忙攔下黛玉道:“縣主好歹換身衣裳。”唐嬤嬤話音剛落,婉瑜便扶額笑道:“可見我們都高興傻了,我也得回去換身衣裳才是。”說著拉了拉黛玉的手道:“一會兒母妃那里見。”
黛玉原想著兩步路就出了院門,要親自送了婉瑜出去,婉瑜卻是橫了黛玉一眼道:“還不快回去換衣裳?”
黛玉見此也不勉強,轉身回屋換了見客的衣裳,帶著唐嬤嬤與鈴蘭石楠,往武郡王妃所在的正院兒而去。
敏王妃是知道王熙鳳與黛玉交好的,見王熙鳳領著姑娘過來,也不欲為難,既給黛玉面子,也給武郡王妃面子,倒是對賈府女眷很是客氣。
黛玉與婉瑜幾乎是前后腳同時到的,見宣闊的大花廳里,武郡王妃與敏王妃分賓主坐下,賈老太太與邢夫人坐在武郡王妃的下手,王熙鳳站在賈老太太與邢夫人身后,敏王世子妃坐在敏王妃下手,敏王妃卻是將巧姐兒拉在身邊兒。
黛玉與婉瑜進來時,敏王妃正與巧姐兒說著什么。巧姐兒卻在見到黛玉那一瞬,掙開了敏王妃的手,朝黛玉奔來。
王熙鳳等人都嚇了一跳,趕緊朝敏王妃望去,邢夫人甚至想要開口解釋兩句,黛玉卻是已經拉了巧姐兒,對敏王妃笑道:“這丫頭生下來與我就有緣。”說著很是得意地看了王熙鳳一眼,才對敏王妃笑道:“別說王妃,只要有我在,就是她母親也不成。”
黛玉說完,便掩口笑了起來,黛玉方才那得意的眼神,以及王熙鳳在聽完黛玉話后,那有些尷尬卻并非憤怒的神情,引起了敏王妃的興趣。
可沒等敏王妃開口,武郡王妃就笑道:“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一樁?玉兒且說來我們聽聽。”
黛玉這才牽了巧姐兒的手,走到武郡王妃跟前兒,與武郡王妃行禮。那巧姐兒之前雖然也被王熙鳳壓著,給武郡王妃以及敏王妃行過禮,但那不情不愿的樣子,卻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此時武郡王妃與敏王妃婆媳,卻驚訝的發現,巧姐兒在黛玉行禮后,竟然有樣學樣,很是規矩的給武郡王妃行了禮。接著黛玉又給敏王妃等人一一行過禮,巧姐兒竟然也跟著。一時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婉瑜見此看了巧姐兒一眼,也挨著與眾人見禮,巧姐兒卻是只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黛玉,像那討糖吃的樣子。
婉瑜不由心中詫異,試著逗巧姐兒道:“方才我行禮時,你怎么不跟著我行禮了?”不曾想巧姐兒竟是像看傻子似得看向婉瑜,脆生生地問道:“我方才已經行過禮了,為何要跟著你行禮呢?”婉瑜一愣,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隨即,王熙鳳便將巧姐兒如何出聲,黛玉如何為她取名,后來離開幾年又是如何與黛玉親近的事兒,與武郡王妃等人學了一遍,巧姐兒卻是安安靜靜地挨著黛玉站在,小手還抓著黛玉月白色的挑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