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紅霞,漸漸轉紫,而后變藍,就連最后的一絲殘紅,也慢慢地消失在了海天交接之處……帶著略微涼意的海風,卷起一朵朵的浪花,拍擊著不大的漁船。
天色越來越暗,漁船小小的風帆桅桿上,亮起了死氣燈微弱的光線,將小小的漁船籠罩在了橘黃的燈光中。
丫丫緊了緊身上的夾層披風,回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武耀,再次看向正在使勁兒劃動船槳的春哥兒。
這是一艘最多只能乘坐六人的小漁船,是春哥兒在漁村花大價錢悄悄買來的。可是這樣的漁船,只能在近海打魚,也不知能不能達到虎子說的那個地方。畢竟虎子只去過一次,坐的還是三桅的大船。而現在……
丫丫再次打量了一番這艘小船,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想要說些什么,卻知道該說的,上船前,已經說過,此時再說也是無濟于事的。
武耀看著丫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當然明白丫丫在顧慮什么,可自打他跟著春哥兒以來,就對春哥兒言聽計從。
武耀還記得,教導他的趙大叔也說過,不必理會旁的任何人,跟了大爺,生死便是大爺的人,只要忠心就好。此次出來,大爺身邊兒幾個小廝,就因為自己最為忠心,所以大爺誰也沒帶,卻偏帶了自己。
如此想來,武耀心中又安定了一些,管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只要聽大爺的吩咐就是。這么些年來,大爺什么時候錯過?那次大爺想要做的事兒,沒能辦成?武耀的嘴邊兒露出一絲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意。
丫丫卻沒有武耀那般樂觀,此時天色越發的暗了下來。風也越發的涼了下來,丫丫躊躇半晌,終于還是朝春哥兒靠近了一些,咬了咬唇角,輕聲道:“大爺確定能找到張爺?”
春哥兒回頭一笑,見丫丫的發絲被風吹亂了一些,順手便替她理了理鬢角的發,才道:“虎子說他們出海后一直朝東行駛,兩個時辰后轉向東北,直到看到一座荒島,從荒島繞過去,再朝西北行駛大半個時辰就到了。”
春哥兒說完,丫丫點了點頭,虎子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丫丫也在一旁,是聽見了的。
見丫丫點頭,春哥兒越發自信的笑了笑,接著道:“他們坐的是大船,比咱們快很多,但當時他們是逆風期,而咱們現在是順風而行。所以我估摸著差不多再有四個時辰,咱們就該轉向東北了。”說完春哥兒還挑了挑眉,顯得自信而張揚。
春哥兒卻不知,很快京城賈府,姑蘇的林家書院,桐花巷的莫府便會因著他的失蹤,而亂了套。而此武郡王的封地,已經因著他的失蹤,而亂了起來。
趙天棟趙天梁倆兄弟,帶著春哥兒留下的幾個小廝,更是拼了命的策馬往金陵,姑蘇等地分頭而去,到處尋找。武郡王也命兵士們四處打探他的消息。然而一天過去了,春哥兒就像是突然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一點兒線索與痕跡。
張正張鑫父子,就在海外某處島嶼上,這事兒春哥兒聽虎子說過,原本虎子是要與他們一塊兒去的,卻被木棉發現攔了下來,這也是為何春哥兒急急忙忙出海的原因,他很怕木棉將他要出海的事兒,告訴了遠在京城的父親及姑姑林黛玉。
最初春哥兒失蹤,木棉還只當是自己攔下了虎子,他便返回了京城或是林家書院。還寫了封信給黛玉送去,只是信剛剛送出不到三個時辰,鄭光便帶回春哥兒失蹤的消息。
木棉愣了好半晌,才忐忑地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許是往京里去了?”
鄭光顯然沒有想到木棉回這般說,愣了愣,方才抬頭拍了拍木棉因為緊張抓著自己衣袖的手,遂搖頭苦笑道:“你能想到的,難道王爺還想不到?從這兒離城四面八方都派了軍中探馬去找了,可這一天了,還沒消息。”
聽鄭光說春哥兒失蹤了一天!木棉猛地抬起頭,瞪大了雙眼,顫聲問道:“爺確定,是一天?”
鄭光愣了愣點了點頭,正想問什么,木棉已經瞪圓了雙眼,捂著嘴在做深呼吸了,鄭光見木棉這般模樣,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穩了穩心神,才小心的問道:“你可是,知道什么?”
木棉卻沒有看他,丟開鄭光的胳膊,就往外走,邊走邊大聲吩咐道:“快去找大爺!立刻給我將他叫過來!”
虎子正在鄭光家后院,楊嬤嬤養老的頤壽堂陪著楊嬤嬤說話兒,忽然見小丫鬟跑了進來,喘著粗氣道:“大爺快去正院兒吧,太太跟老爺都在找您呢。”
虎子一愣不待起身,便聽楊嬤嬤問道:“知道什么事兒嗎?”那小丫鬟搖了搖頭道:“回老太太的話,奴婢太太找大爺不知何事。方才老爺回來與太太說了會兒話,太太便急著要找大爺,瞧著挺急的。”
小丫鬟說完,拿眼覷了虎子一眼,楊嬤嬤皺了皺已然稀疏的眉毛,點頭對虎子道:“既然你娘找你,你便快去。”
對于木棉,楊嬤嬤很是放心,這么些年,對虎子那可是疼到了骨子里,且很有分寸,該嚴的時候,從來不心軟,但平日里,不僅僅是吃穿用度不曾虧待虎子,便是其他方面,木棉不說,也沒人能想到,虎子不是她親生的。
虎子心里有些打鼓,他是知道春哥兒失蹤了,王府到處在派人尋找,怕牽連到自己身上,才跑到姨祖奶奶這里來避難的,此時聽說父親母親都在找他,便有些忐忑,卻又不能不去。
虎子看了看楊嬤嬤,見楊嬤嬤并沒有留自己的意思,遂鼓著勇氣試探道:“虎子想陪著姨祖奶奶。”說完,吞了口唾沫,強笑道:“要不姨祖奶奶請了父親跟娘過來說話兒?”
楊嬤嬤雖說很是疼愛虎子,可也是個最重規矩的人,聽了虎子這話兒,立時便板了臉道:“胡說什么?你娘跟你老子既找你,又這般著急,定是有事兒,你且快去,哪有老子娘找你,你卻讓姨祖奶奶將他們召來的道理?”
楊嬤嬤說完,還瞪了虎子一眼,虎子見此癟了癟嘴,縮著肩膀跟著那小丫鬟出了楊嬤嬤的頤壽堂。
楊嬤嬤到底經歷過許多事兒,方才虎子的神色,她總覺得有事兒發生了。待虎子走遠,楊嬤嬤想了想還是起身,扶著木棉派來照顧她起居的小丫鬟錦繡的手,朝鄭光夫婦居住的正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