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話,劉利達直接將前因后果乃至于為何是劉利達親自前來全都解釋得簡單明了,絲毫不用任何人再多回詢問質疑半個字。
孟夏不由得點了點頭,心道此人不愧是父皇身旁最受器重人,察言觀色的本事當真了得。
“原來如此,那就又得再勞煩公公了。”
她客氣地道了一句,見劉利達已然做出請的手勢,也不再多言,轉而抬步往穆清宮的方向走去。
“九公主今后出行身旁多少還是得帶個像樣點的人才行,下一回再有這樣的事情的話,怕是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
走了一小會,劉利達突然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了一句。
他也沒看孟夏,面上表情如之前沒什么多大不同,看上去依然只是一幅奉旨傳話當差的正常情形。
但,那語氣中的立場卻是分明無比,儼然跟對著其他的宮中主子們完全不同。
要知道,在這宮里頭,劉利達向來只遵孟昭帝的令,對其他人都是客氣中立,從來不偏向于其他宮妃皇嗣甚至于皇后任何一方。
聽到這話,孟夏卻沒太過意外,只是側目看向劉利達,似笑非笑地問道:“不知公公這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來提醒阿夏?”
“九公主希望奴才以什么樣的身份呢?”劉利達不答反問。
孟夏沒立刻回應,唯腳下的步子無意識地慢了幾分。
片刻后,她這才重新看向劉利達婉然一笑:“是呀,以什么樣的身份又有什么區別?總之公公不都是為了我好嗎?”
“九公主果然聰慧!”
劉利達見狀,點了點頭也不再做遮掩,明言道:“雖然奴才還不想稱您為少主,但九公主倒的確讓奴才看到了您不同凡響的一面。看在先主當年待我的舊情上,今后九公主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奴才定當盡力而為。”
“多謝,這樣已經很好。”孟夏真心表示謝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反倒是好,她只不過背了個季氏皇族唯一遺孤血脈的空名,季氏一族曾經的幾大暗衛做任何決定都合情合理。
季國早就已經不在,算起來,劉利達在一切前景完全模糊之際,能夠主動做到這些,已經很好。
況且,對任何人來講,若想要得到這些人的支持,當然還是得看她有沒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給得起相應的回報。
“九公主不要怪奴才過于現實……畢竟您現在讓奴才看到的可能性僅僅才開始,說句實話,奴才的家國早就不復存在,家人后輩更是無從說起。”
劉利達帶著看不出喜怒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念著舊情,奴才對您照拂一二自是沒什么問題。但若再想讓奴才放下眼前的好日子豁出一切奉您為主,可就真難起得了那樣的決心呀。”
說到這,他再次笑了起來,話鋒一轉感慨道:“當然,要是哪一天九公主真能攪動這天下風云讓奴才看著都覺得心頭癢癢澎湃難忍,到時奴才自是拼上十二分的力都將致死不辭。”
這話的確是大實話,他一介閹人,舊主早已故去,新主待他也是不差,與誰都是為奴,能如此對舊主之后已是仁至義盡。
他這一輩子呀,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除非哪一天眼前小少主當真有足夠的能耐可以做出一番驚天動地之事來,讓他的人生與價值也能再次變得完全不同起來,那樣才有些意思。
孟夏聞言,再次點了點頭,很是認真:“公公說得很對,如果換成是我的話,怕是還不一定能夠做到公公這樣的份上。所以之前我的話也是發自于內心。至于將來我能夠走到哪一步,現在誰都不知道,但只要我活著,便會永遠走下去!”
“好,九公主心性過人,奴才很是佩服。只是不知,九公主最終的目的地又在哪里?”劉利達反問。
他早就沒將眼前的孟夏當成普通的公主對待,而事實上,這位九公主也已經在用實際行動證明著她的不凡。
可問題是,有些路實在太過艱難,而孟夏實在太過稚嫩,未來又有著太多的不確定。
也許有一天她早早便夭折,也許某一突然間就迷失掉了腳下的路,甚至于從一開始,或許她都并不曾真正明確過未來的那條路到底是什么!
劉利達看過太多的人,見過太多的事,其實對他來講,這天底下全都一樣,真正于內心深處權衡的,無非是一個值或不值!
這個問題,讓孟夏頭一回停下了腳步。
她默默地看向遠方,濃密的睫毛極有節奏的隨著眼睛眨動,如同在思索著什么面色卻又顯得那般平靜出奇。
最終的目的地在哪?
孟夏似乎從沒有想過,或許對于現在的她來講,預設所有的終點都顯得不太合適。
“沒有最終的目的地。”好一會后,孟夏再次看向了劉利達,如實而答。
“是不知道,還是從沒想過?亦或者很難用言辭形容出來?”劉利達盯著孟夏,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微弱細節。
“都不是。”
孟夏搖了搖頭,目光明亮而堅定:“唯欲望與才能匹配,方可成就野心。或許等到哪一天,阿夏無法再提升自我才能時,方可回答公公這個問題了。”
“唯欲望與才能匹配,方可成就野心!”
如此答案,當真讓劉利達大受震撼!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孟夏,頭一回有些失態,心中更是唏噓不已。
或許,當年她的母親若是有這樣的魄力,也不至于那般凄慘的死在這關了她十多年的南孟后宮,更不至于死在自己唯一的女兒面前。
是呀,路有盡頭,而人心卻永無邊際,過早的誆定最終目標,不是太過虛幻便是視角有限。
而才能與智慧同樣永遠沒有真正的盡頭,由此可見,站在他面前的這位九公主他朝若真有機會成長起來,恐怕真真是要攪動一方風云呀!
“九公主高見,奴才受教了。”
片刻后,劉利達正兒八經的行了一禮。
孟夏也沒過多展開,但是解釋了一句:“其實,這句本是皇外祖早年原話,我亦是偶爾從娘親那兒聽聞,只不過后來不再提及,并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聽到這個,劉利達倒是幽幽而道:“是呀,先帝當年才學卓絕、人品無雙,只可惜時事造化不為他所利呀!”
感慨過后,劉利達并沒在這種地方再過多談及本不應該提及之事。
他伸手又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繼續抬步而行。
即將到達清穆宮之際,他卻是再次開腔道:“九公主,往后您有什么事情要找奴才,就告訴你宮里頭的小秋子,他是奴才的人,絕對保險。”
孟夏倒是沒想到和鈴宮新來的小秋子竟是劉利達的人,見狀自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奴才就不送您進去了,今日之事九公主處理得極好。劉貴妃與三皇子也的確可以做為您在宮中最好的盟友,不過奴才得提醒九公主,這宮里頭唯一能夠永遠信任的人只有您自個。”
最后,劉利達道了這么一句,而后微微行了一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