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御花園的拱門的時候,寧蕓抬了抬眼,見寧馥正在宮道上與幾位女眷笑談說著什么,她快走了幾步,溫聲催促。
“不好離開太久,方才鄭夫人幫我拿著香帕來著,這位姐姐就送到這里即可,我們會自行進園的了。”
宮女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卻是未答,依舊在前面引路。
但并沒走出多遠,宮女停了下來,側身對著寧蕓和陳佩青福了福身,一言未發,扭頭折回了。
陳佩青胸脯一起一伏,但終究能忍得住,寧蕓上前拉住了她,母女二人相攜,往御花園而去。
幾步的路程,寧蕓盡量不露痕跡的避著宮道上寧馥所在的方向,垂著頭低眼走著,余光沒有尋到林清之的身影讓她有些慶幸,興許是這一身侍女的裝扮起了作用,她陪在陳佩青的旁邊就像是引著女眷入席的侍女,踏入拱門穿過幾片花地和席面,也沒人留意到她們。
走到一半的時候,寧蕓悄悄的拉了陳佩青到一顆樹后,往前方的一個席面上指了指:“那里就是寧馥安排給我們的地方,你先不要過去,四下里轉一轉,如有人問起,就說你尋不到座位,或者說等我回來也行,反正你暫時先不要入席就對了。”
陳佩青知道她打算的是什么,來之前就已經全都安排好了,可問題是之前計劃的是這些事情全都由念雪趁人不備之時去做,可不是由寧蕓親自來。
她心里有些慌,挽上女兒的手,自己都是顫的:“不行就再想個別的法子算了,你親自去太危險了……”
寧蕓直直的瞪進她的眼里,瞬間便將她之后的話全部都堵了回去。
“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寧蕓咬牙低聲道,后而目光甚是復雜的向祁蘅的位置望了一望,道:“你忘了我們是怎么爭取到進宮的機會了嗎?如果承諾過的沒有兌現,等待我們的后果不敢想象,只怕這一輩子都會被他視為眼中釘,連根拔起永無翻身之日都是有可能的。”
陳佩青眼神微亂,經寧蕓這番提醒,她心下越發的慌亂,可是寧蕓所言絕非危言聳聽,失信于瑾王,那下場……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須臾,寧蕓也沉聲,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重復著陳佩青的話:“是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而且,也不想退。
更不需要退!
寧馥安排的這場宮宴,就連寧蕓和陳佩青也不得不在心里暗暗驚嘆,她們二人不曾真正的親眼目睹過寧馥經手的任何一筆宴會,以往雖然沒少聽人傳言,但是親眼看見,今天還是第一次。
御花園碩大,宴會所在的區域雖然只是御花園一角,但是規模也是不小,從進園門口的花環拱門和四處看似隨意卻是下了心思的宮紗輕搭來做引路來看,就已經有些很美不勝人間之景的感覺。
輕白的宮紗搭在綠植和花卉中,半透又不透,輕風時而飛起之時如同置身云層天宮,引向席面所有供人行走的路上皆鋪灑了淡粉色的花瓣,添上清香的同時,更讓人心曠神怡。
陳佩青與寧蕓分開之后,便依照著計劃穿梭在席面之間,盡量低調的半垂著首不引人注目,實則目光一直在席面上尋覓。
直到她看到一身貴氣,正與身旁的幾位命婦笑談的林月晴。
林月晴,喬鴻儒的妻子,寧馥的四舅母。
喬鴻儒早年也出身自清藤學院,不僅是院正的得意門生,現在還官居二品,是喬家這一輩子孫當中在朝內最高品級。
此時林月晴正與身周的幾位婦人笑談著兒女之事,她與喬鴻儒的獨生子也就是寧馥的表哥喬賽快要成親辦喜事了。
這件事陳佩青早有耳聞,準媳婦是退位的副院正的孫女于心清。
一邊向前方走著,陳佩青這時也將席面上的婦人基本上都看了個大概,已經很確定寧馥的姨母喬可梅今日沒有入宮參加這場宮宴。
以喬可梅的夫君王君榮在太醫院的職位,今日應當也不可能有這個入宮的資格,但是為防萬一保險起見,陳佩青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此時已經可以確定除了林月晴之外再無與寧馥沾親帶故之人之后,她唇角露出一絲淡不可察的陰笑。
林月晴正笑的高興,不知道說到了什么高興的不得了,不經意一扭頭,正瞧見向自己走來的陳佩青。
她的笑在臉上有一瞬的微僵,隨后便立即轉回了目光,再不看前方一眼,與周圍的幾位婦人聊的更高興了些,以此來警示陳佩青千萬別不識好歹過來攀親。
陳佩青是何等懂得察言觀色之人,自然看得出來,但是她今天的目的是絕對不可能因為這一點拒絕就打退堂鼓的。
當她走到桌前的時候,周圍的幾位婦人下意識的看了過來,一見是她,目光中皆有驚詫,畢竟今天別說是沒有品級的,便就是有品級的,也未必能進得了這場宮宴,更何況是陳佩青這種家里根本就連一位入仕的男丁都沒有的生意人。
陳佩青在京中內眷有名氣,但是家中從商而揚名,在宮外的時候人人也都相處和善客氣,那也是為了樹立自己的形象,站在宮內可就完全不同了,連這樣的生意人都能這樣進得來,這算什么?
大家看完了陳佩青,不由的就向林月晴投來異樣的目光來,雖然心里都不太相信陳佩青是由林月晴帶進來的,但是這席面上也就只有林月晴與陳佩青有點關系。
林月晴被眾人這么一望,立即心頭的火氣就往上冒了起來,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此時又身處深宮御花園,上首還有貴妃和瑾王坐鎮,她更不能表露出任何的不滿來。
她的火,只是因為陳佩青明明看得出來她的不滿,還非要靠到跟前來,而且也明知她不可能當場翻臉,還非要過來,這不是逼著她認親么。
無心之失有可原諒,這成心的過失,簡直該死。
看著林月晴這樣青白交加的表情,陳佩青仍舊堅持上前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