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僵持
這是來到這里之后的第幾個年頭了?
寧馥突然有些模糊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竟有種很不正常的感覺,并且似乎以很自然而然的方式在她的心頭滋生而起,一點一點的滲透,一點一點的將她整個人都改變了。
她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所謂的前一世,不過就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天馬行空的大夢,而自己,其實一直都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她不得不承認,這具身體的記憶與情感,她已經完全承載了。
這一年的開年不是很好,正月都未過完她便卷入大案里,幾乎翻船。
這一年的夏季卻是如她所愿,歸京接旨,前往吳耆。
她想,她身邊的這些人,定然以為她很有本事,要風得風,想怎樣便就能怎樣。
此時在前往吳耆的官道上,韓塵的馬車就在她一挑簾便可以看得見的距離之處,對此,她還未有過任何的態度言辭。
她看得出來,周凡等人是很高興的。
他們也是很意外的,畢竟在他們回到京城之前,韓塵還應該在東吳為皇陵之事而忙得抽不得身,誰又能想象得到下一刻皇帝便就說出讓她與韓塵共同去吳耆的事來。
周凡他們高興,她卻不。
在皇帝的面前,她與韓塵是對立的才是。
眼下皇帝竟然要讓她與韓塵共同去吳耆做這個暗查使,其用意不可謂不深。
皇帝這是要讓她知道,她被信任,但她最好要對得起這份天恩,也要做出些什么來回報這份天恩。
皇帝還要讓她提起來心,她被信任,但不代表她就能想怎樣便怎樣,到了吳耆之后,別忘了身邊還有韓塵,別想著自己一個人在吳耆借著公事來把她個人的勢力培養起來——要知道,韓塵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儀仗并不大,一切從儉,從京中出發的那天是個暖日,天氣還沒有熱到讓人覺得不適,無風。
同月,就在她與韓塵快要抵達吳耆之地之時,京中大長公主與皇帝在書房大吵一架,原因不祥。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大長公主在皇帝的眼里一直都是極其喜歡的,祝萬柔也極會討好自己的父皇,從小到大只要她開口,皇帝就沒有不準允過,而她不想做的事,皇帝根本就連提都不會提,更甭論強迫了。
周凡有點焦躁不安的在帳中來回踱步。
帳,是寧馥的帳,她身邊的所有人都坐在帳中,此時各自或是垂著目愣神看著腳下,或是抿唇一會看看周凡一會看看寧馥,皆是腹中千言卻無從開口之感。
這一路過來快要一個月了,他們都以為通過這次的事情寧馥會與韓塵的關系緩和下來,可是這一路過來,兩人竟然是一句對話都沒有。
“姑娘,馬上就要到吳耆了,您與太傅大人這般冷戰,到了吳耆又要怎么聯手去深查……”
周凡鮮有這么焦躁的時候,他話音未落,寧馥就微微抬了抬眼,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雖然一句話不說,但是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姑娘。”煙瓏在旁笑著緩解這個氣氛,道:“出門在外,能暫時拋下的就暫時先拋下可好?太傅大人那邊還有皇上派來監督的眼線,您與太傅大人這般僵持著,定然也會一字不落的都傳到皇上的面前,便就是作個樣子,到得今日也該差不多了吧?皇上雖然希望我們與太傅大人勢不兩立,但是在這個基礎上也得把皇命辦妥當才是……”
寧馥面無表情,拿著一提葡萄不語,煙瓏這一套話說完,眾人都在旁灼灼的盯看著她的反應,她卻毫無反應給他們看。
“晚上我和宇文兄去找秦航商量一下辦個篝火會,一會兒我就去打些野味來,”周凡靜了下來打了圓場,“就尋這個機會,你們二人有什么話,攤開了說個清楚明白,煙瓏的話極有道理,我們既與太傅大人合作,面上總也要有個合作的樣子來,可好?”
寧馥仍舊不說話,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嘆了一口長氣,叫上宇文陌弦,一起出了帳去找秦航去了。
外面果然傳來一些細碎的交談之聲,似是秦航那邊也有想要緩和一下兩方的氣氛之意,幾人就往山中深處而去了。
煙瓏幾人暗暗嘆了口氣,相互遞了個眼色,紛紛起身出去準備一下一會兒的篝火會去了。
霜容留在帳內陪著寧馥。
“便就是以前,也不至于與太傅大人僵到這般地步,我真是想不通到底發生過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讓姑娘您這般……”
寧馥面色無波,嘴巴張了張,后而從袖內拿出了一個字條來丟到她面前。
霜容接過掃了一眼,皺眉道:“皇上與大長公主爭執的原因就是這件事?”
寧馥點頭:“她早就過了該嫁人的年紀了,拖到這個歲數也就是仗著恩寵罷了,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早就被人說三道四這一輩子要么就隨便給人做個小或者填房,運氣再差一點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都是有可能的,也就是做個大長公主,而大周一直都甚是強大,不需要什么和親之事,而皇帝又只有她這一個女兒是以甚是珍視,容得她在婚姻大事上任性到今天,也早就夠了。”
霜容點頭,但還是不解:“可是這又如何,這與您和太傅大人之間……”
寧馥淡淡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你是不是也覺得,做為一國公主,享受著這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恩澤,就也該肩負起一個公主應盡的責任?”寧馥道:“還是你覺得,在婚姻之事上,大長公主想要謀一個良配,皇帝必會允諾?”
霜容點頭:“難道不是嗎?無論是前者也好或是后者也罷,都是理所當然。”
寧馥卻笑了,將提子捻了一顆放在口中:“沒錯,但是祝萬柔的好運大抵在她出生在這個皇宮里的時候就已經用盡了,她享受著別人想都想象不到的榮華富貴與尊榮,但是她的一顆心,卻投給了一個最不能投的人身上。”她忽然笑了,目光悠遠了幾分:“皇帝怎會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