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南疆的國都。
相比月朝的洪城,這里更加有江南水鄉的韻味。不光是城中處處有水有橋,讓人走上去望著四通八達的銜接了城中的美景,更有那彩色華衣的女子帶著白色的薄紗,身后的丫鬟打著一把桃花小傘,為那神秘的女子遮住了日曬,還有他人探尋的目光。
玲瓏的店鋪布滿小橋兩側的街道,店鋪的房檐長出來好多,給這酷熱的日頭遮出來一片陰涼,連穹兒自己都不自覺的往店鋪底下鉆,順便看看那些精致的釵環簪佩,望一眼那喜人的蠶絲薄緞,心里的燥熱都消散了不少!
一路穿梭這美麗的熱鬧繁華,走過不知道多少橋梁,算計著能足足有兩個時辰之后,穹兒才被那什么棗子帶進了一座兩人高的紅油漆大門的豪宅,寬厚的門板上鑲嵌著銅質麒麟頭,門兩側的高聳麒麟石像嘴里含著劍,在一片江南柔美之地更顯武將之家的威風凜凜。
那什么棗子目不斜視的邁步進門,站著的幾個握刀的家將彎腰行禮對那丫頭很是恭敬,連他們走過去了,這些人的腰都是弓著的。
看來這丫頭是主人家啊!
這府邸也夠大,繞啊繞好久,穹兒一路看著這頂多有些假山竹林,連個池塘都沒有的宅子想象著這里是不是沒有女主人?或者女人太彪悍?怎么會布置的如此簡單干練?除了屋子,就是竹林!
被丟在一個貌似書房的地方,那什么棗子就消失了。
從在路上夜里發生了那次夜襲,親眼驗證了穹兒的武力值之后,這丫頭一路很沉默,以前對穹兒的百般挑剔也不見了,更沒有再繼續探問她的來歷了,似乎是被那一晚的事情嚇到了。
穹兒毫不在意這丫頭的異常反應,坦然的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站在一架山水秀圖前,靜靜的聽著里面一個俊朗的聲音道,“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多謝王叔!”
一個身影起身走了出來,繞過屏風的片刻,定住身子仔細打量著走進來的女子,眼中帶著審視跟評估,卻并沒有一絲的詫異。
穹兒平視站在身前的男子,發現這人個子跟自己差不多高,身姿纖細,面上有肉,容顏秀麗缺乏陽剛之氣,見慣了北方彪壯大漢跟西方的高俊男子,突然看見頗為秀氣的南疆男子,倒是有些不習慣。
看著雖然只有二十余歲,不過那一身的氣勢,倒是昭顯無疑,當是久居上位之人。
難得的是,他跟自己鄭重的點了點頭,才起步擦身而過!
倒是讓穹兒挑了挑眉頭,看來該知道的都知道自己已經到了!
“還在門口磨蹭什么,快進來!”
剛才俊朗的聲音,此刻焦急難耐,帶著略微的哽咽之意催促了起來。
穹兒低頭掩飾了一下心中的澀然,才緩步繞過了屏風。
越是走近那個站在書房內角的人,心就越發的忐忑,穹兒甚至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身淺銀色的錦袍,暗紋鐫刻隱隱流光閃爍,白皙的雙手背在身后支撐著自己的脊背不要抖動,可是那緊緊交握繃緊的筋骨明顯比緩緩靠近的人更加緊張。
一張白面略帶青茬,劍眉星目,鼻挺且直,瘦削的臉上勾勒了棱角,無痕的面龐偏偏卻是滿頭銀絲,偶有黑發纏繞還證明著曾經的歲月。
如此佳人,連穹兒都感慨老天的偏愛!
停在屋子的中間,看著那熟悉俊美的男子,穹兒眼中有了淚光,抿了抿唇瓣,才干澀的喊道,“三叔!”
男子上下打量了穹兒幾眼,才皺著眉心道,“到了三叔這里,還不拆了去?這里沒人敢難為你!“
說話似乎很是嫌棄,偏偏聽在耳里都是溫暖之意,穹兒呵呵低笑了兩聲,伸手把臉上的假面摘了下來。其實穹兒在離開死亡森林的時候,就已經摘掉了那神奇的火燒臉,畢竟這么標志性的容顏,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既然已經跟那廝分道揚鑣,自己最好也不再用同一張容顏出現在人前,免得給他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只是一張薄薄的烏黑的皮膚,把原有的白皙遮蓋了去,手指在眼皮的地方蹭了幾下,一雙黑眸瞬間變成耀眼的孔雀藍,抬起頭笑容滿面,“三叔,別來無恙?”
仿若重見那幼時可愛的面容,俊美的男子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招手幾番,“過來,讓三叔好好看看你!”
碩大的書房之北的重重深宅之內,剛才在書房里面跟穹兒點頭的男子坐在沉默的棗子身旁,端著一杯涼茶抿了幾口,“怎么回來了就不說話了?“
棗子的臉色不是很好,似乎還沒有緩過氣力來,隨意的點點頭,“一路勞乏!”
男子挑眉看著自己平日熟悉的鬼靈精怪,手段變化多端的人,想著今日看到那女子平安無恙的出現在書房的時候,心里多了幾絲差異,幾分鄭重。
還以為怎么也要再等半年才能來到平城呢?
沒想到不到兩月就到了?
不會是在那女子手里吃了虧了吧?本來還想套套話,看這樣子還是去問問跟在他身邊守護的人吧!
“既然勞累了,就好生休息一番,我改日再來看你!”男子說完了溫柔的摸了一下那棗子的頭,才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面安靜了下來,棗子才低下頭眼中凝重的看著,桌子底下交握的雙手還在微微的抖動。
空曠的房間,讓那一夜他心中的震驚,跟恐懼無限放大了出來!
從師父讓自己去接人,他就知道這女子在師父的心中有多重要!他不知道這是從哪里來的‘一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是心中的不喜從師父說出口的那一刻就決定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不斷的強大自己,就是希望有一日能站在高峰,為姐姐遮風擋雨,特別是讓姐姐心愿得償的跟師父終成眷屬!可是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女子,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竟然已經占有了師父全部的心思,甚至連自己都被派了出來迎接她!
從自己的最初試探而那女子的百般戲弄,到自己表現的審視不屑跟那女子的容忍以對,到那一夜那丑女終于出手對自己的震懾,只用了不到七日!
他知道那女子留下自己,是因為師父的關系!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機會離開她的身邊。那徹夜無眠的惶惶不安,明知道外面還有人守在左右,可還是生怕身邊的人會隨時給夢中的自己一匕首,再也無法醒來!
她很直接的用實力告訴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計較而已!而得寸進尺,也只有死路一條!
想起白日離開房間的時候地上僵硬的尸首,棗子想象得到師父會如何的懲罰自己,可是更多的,看著自己依舊不停抖動的手,他終于知道了怕!
不是對于師父的嚴厲懲罰的怕,而是從心里往外的對那個丑女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