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沒有想到蘇之禮會突然過來,所以本來稍微落下去的心也提了起來,但當她看到林浩山臉上的笑容的時候,提起來的心又重新落回了原處。
“蘇大人。”
“聽說你這里有很多書,所以老夫特來看看,你不會不歡迎吧?”
“大人能來,寒舍蓬蓽生輝。”花錦程笑道,“只是錦程這邊多是游記雜談。”
“哦?你喜歡這些?”蘇之禮訝異的道。
“是,想了解一些,鬼怪志異雖看著荒誕,但卻也有一番別的趣味。”花錦程笑道,“大人請坐。”
“不必客氣,你我之間,便當是朋友往來。”蘇之禮捏著胡子笑道,“可介意我隨處看看?”
“蘇伯請便。”花錦程遞給他一杯茶,連帶著也換了稱呼。
“哈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的性子。”蘇之禮爽朗的一笑,目光率先落在了案幾上,“你看的這本是”
“莫公子寫的,借來看看。”
“莫家弦天?”蘇之禮訝異的道,“你居然會有他的書?”
“機緣巧合罷了。”花錦程道,“不過這本書可不能給蘇伯看,我要還給人家的。”
“你從定安侯那兒借的?”蘇之禮道。
花錦程點頭,并未否認。
“福源深厚。”蘇之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去了小書房。
花錦程的書很多,她大致都看過幾眼,只是還沒來得及全部看完。
“我滴個乖乖,這可是孤本啊,錦程丫頭,這佛經你哪兒來的?”
“朋友送過來的,至于來處,我也不知道。”花錦程看了那本書一眼,云修寒曾經給她帶過來了很多書,她只管看,卻也不管來歷。
“嘖嘖嘖,你這里的東西,我看著可都要眼紅了啊。”蘇之禮羨慕的道,大手撫摸著書封,就像是在撫摸自己摯愛的人一般。
“錦程丫頭,你可知人要收斂鋒芒?”
兩人面對面而坐,案幾上烹著的茶香味四散。
“請蘇伯指教。”花錦程將茶倒好,態度恭謹,然后又倒了一杯遞給了林浩山。
“林家可不是表面上看著的那么簡單。”蘇之禮肅聲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天下,雖然很多文人大都不喜歡武將,但若無武,那國便危矣,若無文,國便亂矣,文武不可分,你可懂我的意思?”
“蘇伯,有一句話還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錦程不想跟林家作對,也不想與林家為敵,錦程求的也不過就是一生平和安康而已。”花錦程輕聲說道,她伸手捏住了案幾上紅梅的花瓣,“梅枝晃動,暗香幽浮,蘇伯以為,是梅的錯,風的錯,還是那抹香的錯?”
蘇之禮端著茶杯,眉頭微皺。
“風會以為,是梅的錯,梅會以為是香的錯,但那香是本來就存在的,它又要如何避免自己的錯呢?”
花錦程將茶壺從小爐上拎了下來,將茶杯里已經冷卻的茶水澆在了炭火之上。
嗤嗤的聲響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外面雪花悄然飄落,很快便連成了一片,不過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外面的景色便又重新變成了一派銀裝素裹的冷雅之態。
暖爐燒的通紅,蘇之禮跟林浩山的額頭上都已經見了汗,花錦程的手中卻還抱著暖爐。
“雪停了。”
花錦程側眸看向了外面,“這一場雪下的可真大。”
“是啊,又不知有多少的地方要遭災了。”蘇之禮嘆了一口氣,“石斛,你若在朝中,這賑災的事兒,老夫也能放心一二。”
“圣上沒有殺下官,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林浩山苦笑,“是石斛辜負了恩師的期望。”
“當年那事兒”蘇之禮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錦程丫頭可想入濟安?”
“再等等吧。”花錦程道,如果可以,她倒是寧愿一輩子都不踏足那個滿是風雨的地方,但她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便香不想得罪誰,但卻總有很多的人去埋怨香的過錯。
“老夫告辭了,咱們濟安再見。”蘇之禮肅聲道。
“定會去拜訪蘇伯。”花錦程微微欠身,抬眸歉然的笑了笑,“錦程就不送蘇伯了。”
“不必在乎這些虛禮,我看你那位石七不錯,讓他送我出門吧。”蘇之禮摸著胡子呵呵一笑。
花錦程自然不會反對。
“蘇大人,林大人,路上小心。”
石七將兩人送到了門外,客氣了一句。
“晉王最近可好?”蘇之禮瞇起了雙眸,笑著問了一句。
石七心中有些訝異,但卻并沒有表露出來,“小人不明白蘇大人的意思。”
“晉王手下的人雖數不勝數,但七殺的名號老夫還是聽說過的,石七大人,一手暗殺術出神入化,心高氣傲,除了晉王,就連陛下的面子都不給,老夫很好奇,你為何會聽一位柔弱女子的驅使。”
“蘇大人真覺得主子是一位柔弱女子嗎?”既然被人家戳破,那么石七也就沒有否認,他呵呵一笑,眉宇之中的煞氣跟傲氣卻是不減反濃,“奉勸蘇大人一句,試探最好不要太多,那份代價你承受不起。”
石七說完,抱拳彎腰,然后轉身就邁進了門內。
蘇之禮的手指一抖,不小心將胡子揪下來了一根,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氣。
“石斛,走吧。”
蘇之禮的腳步有些晃,他單手摁在了車轅上,這才現林浩山沒有跟上來。
“恩,恩師晉晉王”林浩山結結巴巴,臉色漲得通紅。
“什么晉王?這偏僻的小城哪兒來那樣的大人物,你聽錯了。”蘇之禮一句話敷衍了過去。
林浩山一口氣穿不上來差點憋死,他愣了片刻,等蘇之禮又催了他一次,這才上了馬車。
“這次咱們倆都做錯了。”蘇之禮閉著眼睛,身體隨著車廂一晃一晃的,“不過你在錦程丫頭那兒當了一次好人,我卻是做了一次壞人,還白白的被她利用了一番,那女人坊的地位怕是無人能動搖了。”
“女人坊本就不錯,依學生看,即便恩師不來,錦程也有別的法子,那個丫頭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深的很,至少到目前為止,學生從未見她吃過虧。”
“若這次來的是別人,堅決要治她的罪,你覺得她會如何?”
“少不得”林浩山頓了頓,好像是在猶豫,也好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測,“要殺人吧。”
石七就是一顆殺星,花錦程將他帶在身邊的目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