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完成,原本橫亙洞中的阻障全部消失。一路尋上那些“死”在半道的同門,回到山洞外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
有人裝死的時間長了,站起身來就有些腰酸背痛,嘟囔道:“那我們這些‘死’了這么久的,又是在考驗什么啊?”
寂流哈哈笑道:“‘敢于詐尸的勇氣’和‘躺下裝死的耐力’啊!”
眾人吐血。難不成落迦八義該改成落迦十義了。
舉目卻未尋見晴方仙尊,而是他的兩名親傳弟子浥輕塵、浥新朝上來對眾人說道:“師尊有客造訪,不能親自招待各位,特命我二人在此相候,還望見諒。”
有人機警道:“晴方仙尊當時說的規則,是要把鹓鶵之瞳交到他手中,這不會……又是什么陷阱吧?”
浥輕塵笑道:“師弟放心。師尊已命人在空蒙殿中備下飯食,這空蒙夜浮晚上的景致也極佳,各位可隨意游玩,不必拘束。晚些時候,會有云舟送大家回去飛煙鏡泊。”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清歡把兩枚鹓鶵之瞳一起交到浥輕塵手中,浥輕塵對著夜空輕托右手,兩枚黃燦燦的寶石頓時化作靈光飛落,美麗得就像夢中忽然輕揚起的煙花雨,絲絲清涼沁入眾人心肺,把一整天的疲勞都驅散了。
氣氛此時方完全松懈下來,大家說說笑笑往山上去,此趟終于可以御劍。
清歡與寧顥也正祭出飛劍,卻見寂流一手勾搭著城遙,一手拉扯住云逍,走過來笑道:“小葉子,我們去好玩的地方去。”
清歡奇道:“哪里?”
寂流笑道:“來。”
說話間,他與宮城遙的腳下都已各多出一劍,云逍被他拽著踩在他的劍上,面無表情的模樣顯得有些不情不愿。清歡瞧著卻有些莞爾,與寧顥兩人也各自踏上飛劍。
頭頂刮掠起道道不同顏色的虹,像是流星,那是眾人正御劍往山頂上行。因為每個人的先天靈力不同,所以飛劍所出的光芒顏色也不一樣。寂流卻帶著她們與眾背道而馳,向著山下掠去。
涼爽的晚風刮起在少年們的耳畔,漫天星辰卻像是倒映在了少女的眸中。清歡與寧顥手拉著手飛翔,兩個人的面上都是盈盈笑意。五道身影輕捷而落,云逍的眸底也柔和了許多。
后山腳下是一片不太茂密的樹林,林外是一片寬廣的沙地,金黃的月亮懸掛在天際。耳畔傳來浪濤的聲音,大海的低吟淺唱卻離他們很遠。空蒙夜浮懸浮半空之中,距離海面有著一段不小距離。也正因此離得天宇更近,仿佛只要沿著山間石階蜿蜒而上,便能高空攬月。令人不禁暢想每日站立空蒙殿外,當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懷。
寧顥幽幽嘆了口氣。
清歡奇怪,問她:“怎么了,寧寧?”
寧顥當然不能當著眾人之面說出,她是在為拜師愁,于是摸了摸肚皮道:“我肚子餓了。”
清歡也鼓了鼓腮幫,說:“我好像也餓了。”
這里風景雖好,可惜沒有食物可以果腹。
寂流大力一拍城遙肩膀,笑道:“聽到沒有,小葉子肚子餓了!”
城遙笑道:“那你去啊。”
清歡還在奇怪,城遙是要寂流去哪,卻見城遙一揚手腕,伴隨寧顥大笑,寂流就被他推入了身后黑暗之中。
“宮城遙!!!”耳際傳來寂流大叫,然后是“噗通”落水的聲音。寧顥笑得直不起腰,城遙也出一陣爽朗明快的笑聲,大不同他以往的溫柔沉靜。
可事情卻還沒完,云逍忽然掠起身形,向著城遙肩上推去,城遙并不閃避,卻在后仰一瞬一把拽住云逍胳膊,兩人一起落去海中,接連兩聲“噗通”入水。
然后,是少年們恣意歡鬧之聲。
清歡瞠目,這三個人的游戲,要不要這么暴力?!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情,對寧顥道:“云逍和小遙的關系,好像也沒有那么差啊?”
寧顥想著,那是因為你和云逍的關系改變了呀。說出口卻是,“大概是夜寂流在吧。”
過了會三個少年相繼出水,寂流懷抱住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動作倒有些像年畫上的抱鯉童子。他把魚兒拋在地上,兜住的衣襟里又滾出了幾條小一些的魚兒。三個人的衣服和梢都在濕噠噠地往下滴著水。
寧顥看著云逍,面孔又悄悄地紅了。直到寂流用力一拍城遙,大聲說道:“快點,要你干嘛的啊!”她才回過神來。
城遙笑呵呵地掐起手指,只是輕微一個動作,三人身上的水靈便在瞬間被抽離,周身重又回復干燥。
寂流又一拍云逍,“生火,要你干嘛的啊!”
語方落,彈指間便是一個火球氣勢洶洶直撲面門。寂流堪堪避過,嘴中笑罵云逍。剩下三人都差點笑出眼淚。
林地之外,好歹是生起了一堆篝火。
城遙憑空聚來無數清水,三人蹲在一處拾掇鮮魚。清歡原本以為云逍會不愿意,誰想他的動作比另外兩人還要更熟練些。
清歡與寧顥坐在離少年們遠一些的地方聊著天。寧顥忽然又嘆了口氣。清歡問她:“怎么了呀,這是你這一小會會功夫,第二次嘆氣了。”
寧顥無精打采地耷拉在她肩膀上,說:“你覺得空蒙夜浮如何?”
清歡一時沒明白過來,說:“很好呀。”
“很好,我也知道很好。”寧顥道,“就怕晴方仙尊覺得我不好。”
清歡還是沒懂,說:“什么意思?”
寧顥道:“你有沒有想過,半年以后,要拜哪個師尊呀?”
這個問題清歡還真沒考慮過,問道:“這個,是我們自己能夠決定的嗎?”
“當然不是。”寧顥說,“徒弟挑師父,師父當然也要挑弟子。除非,是像那三個人一樣。”寧顥伸出手指,篤了篤蹲在地上的三個少年。
像他們那樣,恐怕是大把仙尊任他們挑吧……
寧顥說:“夜寂流的話,我覺得他一定會拜北群仙尊。”
北群漫說,清歡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卻也知道他是整個仙界劍術最高的人,同時也是整個落迦天的第一執掌。
“那小遙呢?”清歡隨口問道。
寧顥卻看著她,瞇眼笑了一下,然后說:“大家私底下猜測,他會拜千堂仙尊吧。”
“千堂仙尊?”清歡微微訝了一下,“那個……面壁臉?”
何以方圓那一瞪眼,差點沒把她和寧顥給嚇死。后來又有兩次路遇,兩人都是恭恭敬敬問完好后,然后一溜煙地跑走——千堂仙尊,真是光看背影,就感覺氣場好強大啊……而且冒的全是冷氣。
同樣是冷,飲秋露給人的感覺是“傲”,千堂仙尊則是“肅”,云逍的話,就是“漠”——漠不關心,漠然以對,沉默寡言。
清歡打了個寒顫。
寧顥道:“你別看千堂仙尊那樣,對宮城遙,和顏悅色著呢……”
“為什么?”
“還用說么。”寧顥道,“宮城遙的一身水修,得盡他的真傳。聽說千堂仙尊從前一直被稱作水修造詣的天才,直到宮城遙進入落迦天……”
清歡明白過來。這樣聰慧的弟子,沒有哪個師尊能對他兇得起來吧。
清歡問:“那云逍呢?”
“云逍……”寧顥的面色微微紅了起來,“他平時都不說話,誰能知道他的心思。”見清歡也沒有說話,寧顥才繼續說:“不過我猜,他也許會拜晴方仙尊吧。不過也不排除還有那么多平日不在飛煙鏡泊的仙尊,比如烽煙靖、夢無尋、云出岫幾位,也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誰知道呢……”
清歡的注意力卻被吸引到別的地方去,托著下巴道:“為什么仙尊們的名字都這么奇怪呢?誰給他們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