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誰的謀算

第一百三十八章誰的謀算

王凝之臉色瞬間慘白,他驚叫一聲,抱頭側身,躲開那致命的箭矢。箭矢砰的一聲射入他身側的榻幾上,入木三分,箭身渾身顫抖著,王凝之長舒一口氣。

卻在下一刻,渾身僵直住。

來自士人們不屑的目光直射到他身上,他面色蒼白著,嘴唇微微蠕動,似乎想說什么辯解一下。可那抱頭鼠竄的模樣實在與他往日雍容閑雅的模樣相差太大,這一幕已然深刻在在場眾人的眼中。

直到此時,王凝之才知曉王靖之為何讓他做主帥,又為何事事皆詢問與他。

漢人與蠻夷有深仇,可漢人卻自恃禮儀之邦,以他人神明報復,羞辱敵軍王族,被敵軍一箭嚇得抱頭鼠竄。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不義之事,這毫無風度可言的陰詭手段,分明是他這主帥而為啊!

王凝之從未被人質疑的品行,似神邸般牢固的地位,轟然倒塌。

而王靖之呢?他似乎什么也沒做,又似乎做了所有的事。

到了此刻,王凝之卻講不出一點他的錯漏。

:“郎君!”梁纖云素手扶上他的衣袖。

王凝之一甩衣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中全是怒氣。直射的梁纖云渾身一抖。

:“殺!”城下浴血奮戰著,廝殺聲,怒吼聲,馬蹄亂踏,驚聲尖叫。

這些分明發生在王凝之身邊,可他已然不想再管一分了。

桓七郎左劈右斬,英勇異常,漢人士兵見主將勇猛,心間不由得有了底,幾乎奮不顧身的氣勢,壓倒羌人士兵。

五千羌人士兵,對戰兩萬漢人士兵。而今日的漢兵又異常勇猛,結果,已不需再看。

日暮時分,戰事結束。

零星的漢族士兵在城門口收拾戰場,落日,將士兵們的身影拉的老長老長。

城內的百姓先是探頭出門,發現他們真的戰勝了胡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庶民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紛紛走上街頭。

漢人,竟能如此容易戰勝羌人!

桓七郎跨坐棗紅馬背上,那神情比之往日更加的不可一世。披靡無敵的少年將軍模樣,在落日的照射下顯得頎長英俊。

:“桓小將軍!多謝你保住并州城!”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手中捧著一個野果遞給桓七郎。

桓七郎微微一愣,他看著那雙真摯的眼睛,散發出發自內心的感激與崇拜,心中某處被狠狠的撞擊。

從前那些庶民也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那眼神為何就不能給他帶來這樣震撼的感覺呢?

他訥訥的伸手接過老嫗手中的野果,臉上展露出和善的笑顏:“不必謝。”

一見桓七郎如此和善,四周的百姓紛紛圍了上來送上手中樸實的禮物,桓七郎忙不迭的一一接過,神情由詫異,轉為欣喜,對著每一個他往日毫不在意的庶民點頭微笑著。

第二日,并州城人人皆知,王氏凝之身為主帥,陣前失儀。桓氏迨凡少年英雄,擊退羌族。

王靖之左手摩擦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指環,目光清亮又深邃。

王凝之斜倚在軟榻,目光有些迷離,一看便知是剛服過藥的。

王靖之唇角微微一挑道:“叔父此刻還有心服用五石散,真真逍遙自在。”

王凝之微微扯扯衣襟,將胸膛露了出來,渾身恨不得趴在地面上吸收涼氣。雙頰泛著紅,唇邊嗤笑道:“我就此沉寂,不正是你心中所欲么!”

王靖之微笑著,那清冷的唇角帶著更加不屑的意味道:“我早說過,你我三年未見,你的性情并無一絲改變。”

王凝之斜眼瞟著王靖之,他眸中有些深深的受傷,恍似自言自語道:“我從未想到,你會算的如此精準。用他羌族的神邸毀了姚岢,也毀了我的名聲,一箭雙雕,真真精彩!”他身子一傾斜,仰臥在軟榻上,雙眼看著屋頂,唇間帶著譏諷道:“瞧瞧,這環環相扣之計,不愧是驚才艷絕。”

王靖之微微凝眸看向王凝之,笑著道:“你自在此怨天尤人罷,保重。”言罷,王靖之條然起身,揚起一片素白衣袂。

王凝之眸光中隱含不甘,揚聲喊道:“既然要打壓那三家,你又何必捧起桓七!”

王靖之足下微微一頓,緩緩的道:“世上無一君王讓朝堂上一家獨大。”他微微沉吟一瞬,接著道:“王氏一族于朝堂隱匿三載,你卻還未明了此事?”王靖之轉身出門,再無一絲停頓。

王靖之未說出第二個原因,今上生性多疑,最近金陵城呈多事之秋,若不由他親手捧起桓七郎,今上難免不懷疑王氏參與其中。

士族權利再大,失去帝心,能夠長久?

他要王氏維持它大晉第一高門大閥,用王凝之私產之財加上族中所出,培養王氏子弟,不僅僅是身份貴重的嫡子,還有旁支庶子。唯有人才輩出,方能永不凋零。

參天大樹,若無千百根須能長存?

他的腳步生風,來到了桓七郎的住處。

桓七郎正坐在桓秋容身邊,眉飛色舞的比劃著,描述昨日城門外一戰。

王靖之雙眉微微一蹙,朗聲道:“七郎,我有事詢問于你,能否隨我出來。”

桓七郎冷不防身后突然而來的聲音,他愣愣的轉眸看去,下一瞬,桓七郎亦是凝眉,他轉過頭笑著對桓秋容道:“秋容,我去與靖之談事,很快回來。”

:“好。”桓秋容行動不便,她對著王靖之微微福身。

王靖之略一點頭,眸光看向桓七郎,二人轉身離開。

桓秋容的眸光閃了一閃,眉間不由一蹙。

王靖之與桓七郎相互默默無語,二人行至僻靜的庭院處,王靖之聲音清冷的道:“我讓王凝之做主帥,無非想借兵臨城下嚇他一嚇,令他失儀。那日在城外山坡是誰設下的那些險境?又是誰借羌人信奉之神除了姚岢,惹怒羌人箭射王凝之?”

桓七郎一挺胸膛道:“自然是我!”

王靖之微微搖頭,笑道:“那白色山石來的有如神來之筆,那深坑挖的便是甕中捉鱉。我本以為你在向我顯示能力,卻未想到此事會產生這樣的后果。”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淡然,無愛無憎,似在說毫不相干之人一般。

桓七郎抿抿唇笑道:“你不必多想,我也不過誤打誤撞。”

王靖之微微側目看向他,眼中的不屑溢于言表:“誤打誤撞?你若事事皆能如此誤打誤撞,想來此次回金陵便能官拜尚書了!”他緩緩搖搖頭道:“我何必來問你。”他抿著唇唇角微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