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長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痛哭一場

正文第一百九十三章痛哭一場

正文第一百九十三章痛哭一場

作者:歐水蘇

劉倫搖著頭吭哧一聲,張口喝了一大口酒,悠悠的笑道:“笑與哭皆需發自內心,才稱得上美。”這個美字,被他拉的老長,深意,不言而喻。

他說的美,乃是自然而發的,楊毓仔細看了看倒影,這個笑容,太虛偽,太做作,的確難看的緊。河水中清艷的俏臉凝了凝眉。

楊毓轉眸看向叉著腿,略微掩蓋下身的劉倫,他行為不羈,卻從不在意世人眼光。她轉眸看向阮宗,這人是以“青白眼”出名的,自然更是不在意世人評論的。又瞥向稽夜,他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飲著,似乎身邊發生的一切皆是過眼云煙。向期、山源、阮容、王沖,她緩緩的收回目光。

楊毓心間似乎有一個位置,被打開了一扇窗。在不停的追逐虛名,保全自身當中,她似乎真的,迷失了做人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東西,情緒。

楊毓眸中的淚珠撲朔著滾落了下來,揚聲道:“人家不愿哭,你們非惹的人難過,甚么世外之人,高絕名士,無一個好人!”罵了一句,她的哭聲更加大了。

她放肆的號哭著,眼淚一邊落,一邊擦,糊的滿臉皆是,凄慘的讓人心痛。

幾人見楊毓真的放聲痛哭,倒是有些手足無措,唯有稽夜與阮宗二人,一邊飲酒,一邊滿含笑意的瞅著楊毓。

劉倫張皇失措,一雙手抓耳撓腮著道:“女娃,哭吧哭吧,哭過了,便不委屈了。”

阮容面含笑意,調笑道:“美人落淚皆是梨花帶雨,這阿毓好好的美貌,一哭起來真是兇極了,半點也不美矣。”

山源微微蹙著眉,捋著美髯道:“幸好是荒郊野外,若是被人瞧見,便更加不美!”

向期捋著斑白胡須笑道:“山兄所言甚是。”

楊毓正哭著,聽聞身側之人所言,寬袖隨意的擦了臉一把,鼻音喃喃的,沒好氣的道:“哭完了。”

幾人狐疑的轉眸看去,只見楊毓雖雙頰泛紅,但眸光泛紅,卻清亮,的確不似醉酒的模樣。

劉倫朗聲一笑,試探的將酒壺又遞給楊毓,笑著道:“哭夠了?可還要?”

楊毓面色微微泛紅,垂著頭,接過酒壺,仰頭又灌了一口清香四溢的美酒,燦然笑道:“阿翁最愛翠濤,阿毓也自小便愛偷飲,倒是酒量比之一般人要好得多。得此美酒,怎能輕易放過?”她伸出小舌頭,在唇邊輕輕一勾,將溢出唇角的酒液舔了干凈,那模樣真如貪酒的小貓兒一般。

稽夜笑著道:“此番肆意一哭,可還覺得心間煩悶?”

楊毓微微福福身道:“暢快極了。”

王沖一笑,指著楊毓道:“聽聞那位鴻儒孔老,曾評你似我輩中人,方才這震天動地的一哭,果然不假。”

楊毓面色有些泛紅,笑道:“還要謝過諸公引導,否則,阿毓險些踏錯。”她微微頓了頓,揚起頭,面上帶著些許的不悅,狡黠的道:“在座諸君慫恿之下,終于見了阿毓這丑婦丑態,可不就是我輩中人了?”她這話說的很自然,完全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王沖一怔,笑道:“你還真是半點也不謙虛。”

阮宗對著王沖翻個白眼,道:“難道你王沖愿結交那心思繁復的俗人?”說著,他轉眼看向楊毓道:“士人皆該如此,再不許扭捏著。不過是俗人的見解,我輩中人,就該真性情。”

王沖平日里被這幾人揶揄慣了,今日阮宗的話說的也是雙關語,一說眾人不愿結交俗人,暗指王沖俗物。

王沖面色一沉,整整華貴的衣襟,道:“阮公此言不錯,卻不該處處揶揄于我。”

阮宗繼續對王沖白眼以對,道:“便因你是瑯琊王氏子,便容不得人教訓?”

一提這瑯琊王氏,王沖臉色更紅,僵持了一瞬間,王沖身子一歪,“嘭”的一聲倒進了河中,河水被突然墜入的王沖濺起朵朵水花。

:“啊!”楊毓驚叫一聲,挽起袖子,去拉近在咫尺的王沖。

卻見王沖根本不理她,雙臂一展,漾開水面。

:“王君會浮水?”楊毓轉眸看向身后笑意盎然的眾人。

劉倫笑著瞇著眼道:“這豎子慣會如此,一語不合,便任性而為,無需擔憂,頑夠了他自會回來。”

楊毓這才放下心來,她掃視一眼舟上的眾人,這些人個個氣度非凡的世外之人,他們不羈、狂妄,被世人稱贊追捧。楊毓目光轉向稽夜,唇角不自覺的就笑了。這位舉世聞名的大名士,自己竟有一日能與他同舟而游,暢談山水。

楊毓緩緩的伸出瑩白的小手,撩起清涼的河水,水花四濺,晶瑩剔透,她轉眸笑道:“我該抱琴來的。”

嵇夜揚唇而笑,起身進到艙里,阮容也隨他進了艙,不過一會兒,二人再次出來。

嵇夜背著兩把琴,遞給楊毓一把通體漆黑的桐木七弦琴,自己則抱著一把焦尾琴。而阮容則抱著一把直頸琵琶。

楊毓驚喜了一下,雙瞳不自覺的放大,清艷的小臉笑的開懷肆意,她揚手撥弄了一下琴弦。

琴弦撩撥過處,溢出悠揚的聲音。

:“音色美,音調準。”楊毓笑著贊了一聲,接著,她唇角揚起絕艷的弧度,素白豐腴的小手輕勾慢捻,一串如流水般的音色,溢滿小小的畫舫,蕩漾到兩岸的山林之間。

阮宗不禁有些驚訝,略微點頭,輕聲與嵇夜耳語道:“這女郎奏的是北派高山流水。”

王沖笑著道:“聽聞北派高山流水,由《琴越》、《風搖竹林》、《鸞鈴靜夜》、《書越》四曲聯奏,也稱《四段錦》。從前聽過一北方士人奏此曲,卻不如阿毓奏的韻律典雅、余味雋永頗具伯雅的“高山巍巍,流水洋洋”之貌。”

嵇夜微微挑起眉,笑著道:“不知為何,總覺得此女之曲有我之韻。”

劉倫朗聲一笑,道:“莫不是真是前世相識?”說完,他揚聲大笑,合著楊毓的曲吟唱道:“有大人先生,以天地為一朝,以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止則操卮執觚,動則挈榼提壺,唯酒是務,焉知其余?”

劉倫雖相貌粗鄙,但為人豪邁,胸襟開闊,這疏疏朗朗,隨性而發的吟唱,讓這曲《高山流水》多了幾分疏放不羈。

嵇夜搖搖頭,面色爽朗清舉,指間一觸琴弦,是以和上楊毓的琴聲。楊毓的琴聲以虛音移指換音,韻律時隱時現,猶如高山之巔,云霧繚繞,神乎其技。

嵇夜的琴聲泛音清澈,活潑靈動,其韻悠悠洋洋,儼若行云流水,眾人閉目傾聽,只覺得高山環繞,流水清靈,仿佛置身高山流水之中,這樣完美的合奏,世間再無人能有此絕唱。

楊毓心間歡喜著,指間的樂曲也隨著心境的變化而豁然開朗,她指尖一轉,已“滾”、“拂”之指法奏樂,曲調轉而現出如蛟龍騰飛九天,山水奔騰之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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