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001 慘境

001慘境

路曼聲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最近有一個學術報告要趕,想到回家可能會影響到淺眠的那人休息,加上這段時間兩人的爭吵漸多,路曼聲干脆就留在了醫院,趕完報告才回來。

這個時候,那人應該已經睡了。想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兩人又得為昨日的事爭吵一番,路曼聲就有著說不出的心煩。

她和戀人在一起已經十多年了,大學兩人走到一起,畢業后順利走進婚姻的殿堂,感情一直很穩定。直到兩年前她升職為腫瘤內科主任醫師,陡然增多的工作量,讓她花在家庭的時間越來越少。

丈夫一開始還能理解,漸漸的,對她和這份感情也逐漸失去了耐心。

這么多年,兩人一直都沒孩子。路曼聲是一個很上進、對事業很執著的女性,這些年,為了能早早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中立穩腳跟,付出了許多。

丈夫曾說,路曼聲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表面上在積極融入這個世界,實際上在她不知不覺中已經與這個世界完全脫節了。

在她的生命里,只有研究、學術,發表醫學專著、嘗試新的療法。路曼聲酷愛中醫,年紀輕輕就已經研究出了一套獨特的中醫腫瘤療法,在實踐中屢屢獲得好評。

在一次次的成功中,生活的重心也不斷轉移,最后忘記了她還是一個男人的妻子。

隨著爭吵回數的增多,路曼聲在感覺到身心疲憊的同時,對這份感情也多了一抹無奈和不安。

她能夠感覺到,在一次次的爭吵中,丈夫已經離她越來越遠。

心中很對不起丈夫,路曼聲已經在考慮等手頭上幾個病例完成,換個輕松一點的單位。

她年紀也不小了,快奔三的人了,是時候該和丈夫要個孩子了。

她相信,只要她把這個跟丈夫說,丈夫一定會高興的。他們夫妻間的矛盾,也會得到緩和。她殷切地期待著,在聽到她做出的決定后,丈夫臉上流露出的數年如一日比孩子還要真摯單純的笑容。

想到這個,路曼聲忽然無比懷念起來。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丈夫對自己笑了。

房間靜了,難道他也沒回來?

路曼聲推開臥室的門,冰冷的臥室,床鋪疊得整整齊齊,房間里開了暖氣,她卻覺得比冬天還要冷。

她從來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對自己如此的重要。回到家看不見他,整個靈魂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丈夫多么的體貼,即使人不在屋里,還知道為她開著暖氣……

耳邊嗡嗡辱罵之聲,不絕于耳。

困倦已極的身體,虛軟得她連眼皮都抬不起來,胳膊和腿上傳來陣陣的疼痛,似乎有什么外力正在極力拉扯著她,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忍著身體的疲憊和疼痛,路曼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幾個放大的腦袋,躍入眼簾。

“滾到別處睡去,你個臭乞丐,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長得這么丑,在我的鋪子前,人都嚇跑了,還做什么生意。”

“啊!——她到底是人還是鬼啊,太可怕了!”女人的驚叫聲,一傳十十傳百,隱約還夾雜著小孩子被她嚇哭的聲音。

“她臉上是什么,還在流膿,是毒瘤吧。”

“毒瘤,那會傳染吧——”

“啊”石子一個個朝她丟了過來,像雨點一般,路曼聲動了動自己的身體,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身體那清晰的疼痛讓她知道眼前一切都不是玩笑。

在搞什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還不給我走,不走我們就架你走”

“咿就她那樣,你要架走就架走,可別找我。”那人身體一顫,躲得遠遠的,仿佛看她一眼都嫌臟了自己的眼睛。

“醒了,醒了就自己滾吧”惡形惡狀的年輕小伙子。

“這個地方可不是你這種人能來的。”肥腸大肚的綢緞鋪老板。

“要飯就到前面那條街上去,錢大善人正在派發粥飯,你去了他可能還會賞你一口。”嘆著氣給她建議的賣花大嬸。

“你就做做好事,換個人少的地方呆著,你看孩子們被你給嚇的。”這是好心腸的阿婆。

路曼聲僵硬地動動自己的手,手上滿是細碎的傷痕,粗糙模糊得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你倒是走啊!”一腳踹過來,顯然她慢吞吞的態度激怒了他們。

路曼聲想要站起來,想要弄清楚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然而還不等她艱難地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就又被人一腳踢倒,趴伏在地上。

“你干什么!”路曼聲生氣地大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軟綿無力,話堵在嗓子眼,沙啞破碎,哪有半點的威力?

至于那生氣的眼神,因著一副可怕的面孔,只會讓人更加忍無可忍罷了。

一個身上發臭的乞丐,不僅樣子丑,眼光還那么兇,哪怕是最有同情心的人,見了也禁不住搖頭,巴不得她趕快自眼前消失。

尤其是,那臉上爬著的可怕東西是什么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路曼聲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她活了快三十年,從來沒一日如方才那般狼狽過。

扔在身上的石子,踹在她胳膊和腿上的腳印,還有那一句句赤裸裸的辱罵,都清晰地告訴路曼聲這不是一個夢,她方才經歷了怎樣殘忍的事情。

最讓她害怕的是她現在的這副身子,弱得風一吹就倒,一身的病,身體各個機能就沒有一項是健全的。

要不是路曼聲清楚地感受到胸腔微弱的跳動,她甚至會懷疑,她現在還是不是一個活著的人。

這大概是報應吧,她是該受到一些懲罰的。路曼聲想。

身體沒有力氣,面對大家的驅趕和不停砸在身上的石子,從不肯低頭的路曼聲,居然一路爬著離開了那些人的視線。最后也不知到了那個角落,直到察覺不到任何一絲人氣,才認命似的停下,又陷入了長久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