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巷口的時候,一個人腳步不穩踉蹌著倒了過來。
“吁——”管貝急急停下車。“何人擋路?”
那個人一頭就鉆到了馬車底下,要不是管貝停得及時,這車直接就碾他身上去了。
管貝也是嚇了一跳,除了緊緊拉住車之外,連忙跳下了馬車,一只手直接將那人給拖到了車盤外。
路曼聲拂開車簾,“怎么了?”
“路御醫,這個人似乎有些問題。”
路曼聲低頭一看,那個人似乎是暈過去了。她連忙下了馬車,手先探向他的鼻子。呼吸有些微弱,情況很危險。
先觀面色,又捏住他的下頜,讓他張開了嘴。
“嗯味道怎么這么大啊”管貝忍不住捂住鼻子。
路曼聲倒是面不改色,她湊近看了看,看他的舌苔顏色,以及其他異狀。然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珠,到這里,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當然少不了把脈的環節,哪怕是最篤定的情況,路曼聲也會一一求證。因為時間緊急,這一切她都進行得很快。
“管貝,在附近找間客棧,再讓兩個人過來幫忙。”
“路御醫,那林府……”
路御醫可是從不食言的。
“人命關天,派個人到林府告訴林老爺一聲,就說我下午便到。”
“是!”管貝領命去了。
路曼聲重重握緊了拳頭,撫向他的小腹。
腹脹很明顯,就像是硬塊一般堵在那里,心口堅硬,正是這促使他心脈紊亂,心急發熱、狂言忘語之后陷入了昏迷。
路曼聲用力,幫他疏通著心口硬結,并且通過有規律和節奏的擊打,不讓這個人徹底失去意識。
這一個舉動,漸漸吸引了圍觀的人。
他們指指點點,怎么有個人正在欺負一個倒地之人?
其中還有一些特愛打抱不平的
(剩下來的稍后替換)
“是的,老爺,尚醫局的路御醫已經讓人送帖子過來了,明日就會登府為小姐看病。”
“路御醫,你說的路御醫莫非是……”
“正是那位女御醫!”
林員外一驚,他確實沒有想到,當今太子殿下的路妃娘娘、尚醫局六大御醫的路御醫會接牌。
“太好了,這下柔兒的病可就有救了,我聽說那位路御醫醫術高超,至今還很少有她斷不好的癥!”
“沒錯,老爺,路御醫明天就要過來了,我要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夫人。”財路高興地跑出去,很快就跑回來了,“可是老爺,小姐那個樣子要是傷了路御醫怎么辦?”
這確實是個問題。
“這樣,明日路御醫過來了,你先不要帶她過去。我們先好好對她說說柔兒的情況,確定柔兒情緒平息了再讓路御醫進去。”路御醫的身份,不管是哪一個,出點事都不是他們擔待得起的。
除了這樣,林老爺為了讓路御醫先一步了解林小姐的狀況,并且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還讓財路把過往小姐的診斷記錄給送到了尚醫局。
路曼聲現在研究的就是林小姐的病歷資料。
老實說,憑路曼聲這么多年的診斷經驗,她也無法判斷林小姐哪里出了狀況。
一開始還明白一點,但看了每個大夫給出不同的診斷記錄,只讓她的思維越發混沌。
林府請的大夫也都是一些有經驗的大夫,他們的診斷應該都有一定的依據,為了更多的了解林小姐的病情,掌握各種情況,盡管是一頭亂麻路曼聲還在研究。
既然是怪癥,從這些迷霧中或許能抓住一點頭緒,這也是路曼聲的態度。
而在研究了這些資料之后,路曼聲聳肩。
根本就不可能有這樣的病,因為反應癥狀完全相反,也沒有辦法兼容。如果說大夫們沒錯,那么就是那位林小姐有問題。
路曼聲相信自己的專業水準,在她把所有可能性都推翻之后,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種可能。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是為時尚早,心里至少不是一點想法沒有,具體如何還得見到那位林小姐之后才能知道。
宮旬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路曼聲之前推著一張張的病例,雙手捧著茶杯,一邊暖著手,一邊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在想什么?”他剛從父皇那里回來,父皇問及到了路御醫,雖然是閑談,但有些事還是讓宮旬有些在意。
這些日子他每日留在琉璃殿,和路御醫之間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父皇提起了抱孫子,可正陽宮傳出的幾次消息都是假的,他之前一直按捺不提此事。可這日里,只有他和太子兩人,還是不忘督促他一番。
而宮旬想的遠遠不止這些,父皇之前很少提及抱孫子的事,畢竟父皇還年輕,他兩個弟弟雖然年輕,但膝下已經有了孩子,他早已經是爺爺了。
身為太子,他也是時候該有自己的子嗣,但這話從父皇嘴里說出來,就不得不讓宮旬多想一番。
然而,有些問題,不想還好,細思起來就非常的讓人捏一把汗了。
他不知道路曼聲能不能理解,但在父皇的心目中,他似乎更青睞路曼聲能為他生一個兒子。
或許是他和長公主之間交易而成的感情,被父皇察覺了。又或許是長公主心有所屬,父皇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他是大堯的太子,他孩子的血統不能有任何的混淆。哪怕路曼聲現在只是側妃,若是為他生下長子,未必就沒有一爭之力。
當然,還有一個理由,也是一開始他便想過的。長公主是大楊的長公主,又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心系大楊,即便和他成親了,心依然沒有放在他的身上,更不會站在大堯這一邊。
父皇大概是知道了這一點,長公主正室的身份不能撼動,但絕不希望長公主為他產下嫡長子。
即便有一段時間,父皇對路御醫也有保留。但在上次杏林書院之事后,父皇顯然對路御醫很器重。而且人家是大堯尚醫局的御醫,是大堯百姓心目中的女豪杰,從某點而言,為大堯和尚醫局爭取了不少的榮耀。
他的身份,娶這樣一個女人,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在既定的情況下,父皇開始期望路曼聲能誕下他的長子,讓她的地位更加穩固。
這當然是宮旬求之不得的,若是以往他會很高興他和路曼聲之間少于到一些麻煩,可是在聽到這些話后他心里并不高興。
他了解路曼聲,也知道她最不愿參與到宮斗之中。
如今在正陽宮,路曼聲和長公主之間并無仇怨。可一旦她誕下他的孩子,那么她不爭也得爭。
長公主也一樣,哪怕他們之間只是交易,大楊那邊也不允許有人動搖她的地位。
何況,不到那一天,他就不知道長公主這步棋到底會怎么走,又是否會成為他的絆腳石?
在兩人達成協議之前,彼此都承擔著一定的風險,而宮旬雖然知道,對這種情況也是默認的。
可現在,他卻有些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有一種不知如何收場的感覺。
在過去,他認為那不過是其她女人煩惱的問題,作為男人,作為太子,他只需要掌控大局就夠了。后面的女人斗得你死我活,那是常態。他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拿來利用一番,完全沒必要攙和進去。
而事實是從小學習帝王術的他,在這一刻心突然亂了。
他遠遠比他想象的更要在乎路曼聲,他極力想要給她一個安寧的生活。就讓她活在原本的世界和天地,不用顧著爾虞我詐,也不讓她染上不屬于她的黑暗。
當然,宮旬心里其實還有一個打算。
那就是她不想路曼聲介入這些事,某些事,讓他來做就可以了,他并不需要路曼聲知道他這些。
過去的宮旬,雖然有許多事已經記不清了,他卻感覺路曼聲十分排斥那個心機深沉、玩弄權術的他。他們有很多爭執,一次次在他以為要靠近的時候,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而遠離。
所以在他的內心,對這種事有著本能的抗拒。
如果路曼聲現在就不得不面對這一切,宮旬有預感她會排斥這一切,好不容易為他打開的一點內心會再次合上。
這么長時間了,宮旬已經足夠了解她。
如果能讓她簡簡單單的,不讓她過早地背負這一些,就再等等吧。等到他足夠強大,能夠為她遮起任何風雨的那一天。
“你回來了?”路曼聲察覺到身后人的靠近,剛要回頭,宮旬就從身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嗎?”宮旬抱得她緊緊,貼緊著她的臉,眉宇間似乎還有些疲憊,那個樣子,就像是有許多的話要說。
路曼聲的心忽然柔軟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要知道宮旬此刻內心真正的想法。
“沒事,就是好想你。”
“我說我想你。”宮旬看路曼聲居然對他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懲罰性的就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宮旬想,這些日子他最幸福的就是不用和這個女人保持著遠遠的距離。她就在他的身邊,想她直接告訴她,喜歡了就可以摟著她,甚至在他覺得疲憊的時候,還可以暫時放下他的沉穩和驕傲,像個孩子一樣抱著她,做一些他平時根本不會做的事。
譬如撒嬌。
“太子殿下,我們每一天都有見面。”
“還不夠。”宮旬淡定的否決:“天天見到你,我覺得還不夠,要每一刻看著你,這樣才行。”
“……”若是平時,路曼聲一定覺得有些肉麻,因為這跟她想象中的宮旬完全不一樣。尤其是他說話的語氣,怎么有點像個孩子?
路曼聲搖搖頭,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在感情上她是很笨拙的,冷靜和理智包裹著她,她很少會去做一些狀況之外的事情。
“或許很快,你就不想要看見我了。”
到最后,路曼聲卻說了一句最煞風景的話。男人的感情,本來就是短暫的,今天喜歡你,自然每時每刻都想見到你。哪一天愛若是被消磨殆盡了,那么在一起就成了彼此之間最痛苦的折磨。
“嗯,所以要珍惜這一刻。”
“是……是嗎?”路曼聲的心顫了一下。
她本以為宮旬會反駁,會向過去一樣不讓她多想,沒想到他居然應了。
哪怕她在說這句話之前不包含任何期待,只是不小心脫口而出的,得到這樣一個回答,還是讓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釋懷。
宮旬忽然扳住了路曼聲的腦袋,“路御醫,你什么時候也有試探男人心理的愛好?”
“我說不是,你信嗎?”
“那我說我剛才的話是逗你的,你信嗎?”
“那并不好笑。”
“所以你剛才的話也不是好話。”
“我再也不想要聽到你這樣的話了,因為宮旬永遠不會嫌棄路曼聲,除非有一日你先厭惡我了。”
宮旬沒有說的是,即便路曼聲真的厭惡他,他或許還是無法放下對她的感情。
而路曼聲,在聽到這話時卻忽然愣住了。
這樣的話,她似乎在哪里聽過?
是誰說的,又是在哪里?
是宮旬嗎?
可是為什么,她卻覺得這話是很久之前聽到的。仿佛穿過時光的洪流,再一次撞擊到她的心尖。
好好的,怎么突然情意綿綿起來了?
路曼聲意識到的時候,就發現她和宮旬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這樣的局面變得越來越多。
換在現代,就像是兩個墜入愛河的年輕男女,時不時來個山盟海誓,或是表明一下心跡。
最重要的是,她越來越意識不到這個問題,好像這一切都是常態。相反,在某些時候,如果宮旬做的偏離她的預期,她還會暗暗的失落。雖然面上表現得并不明顯,心里卻是真實存在。
她想,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的證明,大概就是這種吧。
從不在乎到在乎,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越來越簡單,動不動還會幻想一下未來。甚至開始患得患失,擔心你在他心中是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她能冷靜地分析她的癥狀,卻無法自控地緩緩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