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攔截
562攔截
夜黑的一絲光都不透,整個世界悶悶的,老天爺在醞釀一場大雨,山西會館后門,傅山帶著二十幾個弟子,正悄悄的離館而去。
出了會館的門,傅山身邊的弟子低聲道;“先生,沒雇傭到馬車,咱們只能坐牛拉的板車了。”
行遠路馬車舒適且快,牛車慢。
但是傅山知道,他和弟子都不是富裕之人,牛車坐的人多,這樣可以節約路費。
可是到底是皇上要召見他,如果圣旨下達的時候發現他不在京城,皇上派人去追他回來怎么辦?
牛車到底是太慢了。
他沉吟一下道;“先上車吧。”出了城再說。
三兩牛車緩緩的駛向西邊城門。
傅山坐在第二輛牛車的中間,一臉疲憊的樣子。
不過天這么黑,出了車夫附近的車轅上別了一盞風燈,再沒有亮光,也沒人在意他什么表情。
王子悅跟傅山背靠著背坐著,這次傅山能出獄王子悅這個弟子費盡了心力,傅山現在十分依賴他,所以走到哪里都帶著。
四周有同窗在竊竊私語,聊得好像是京城的見聞。
王子悅沒心情聽突然低聲道:“先生,咱們就這么走了,會不會連累周小姐。”
王子悅明顯的感覺到了傅山背脊一震。
接下來傅山用同樣很低沉的聲音道:“可是我又怎么能面見皇上呢,你不懂的。”
他心里之認那個下落不明的皇帝,現在這個皇帝,他是逆臣賊子,他讀圣賢書的,君子不事二主,怎么能去拜見逆臣賊子?
當然這些話他不能明著跟弟子們說,會連累弟子們。
王子悅已經感覺到哪里不對勁了。
但他不敢深問,怕真的問出什么來,他暗暗嘆了口氣,沒再言語。
四周同窗們的聲音還如那睡夢中飛來飛去的蚊蠅一般,明知道它在靠近,只需一揮手,它的嗡嗡聲又會飄遠。
牛車不知走了幾里地,忽的前車的黃牛叫了一聲,接下來三輛車都挺了下來。
王子悅心中一顫,叫了聲先生。
傅山道:“先看看什么人。”
一亮顏色深沉的馬車停在大路中間,正好擋著西去的道路,馬車起初看不出什么來,借著車前兩盞隨風飄動的風燈細看,漸漸能看出一點名堂。
那馬車漏在外面的錦緞十分昂貴,可謂純錦寸金,錦緞上的暗紋在燈光下閃著珍珠般的光暈,淺淺的一條條線路,越細看那條線路越顯眼,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山西學子們都屏氣斂聲的站著看,沒人敢上前詢問是什么人。
深紅色的車簾緩緩掀開,眾人眼前一亮,一個眉目如畫的年少女子從車里走出來。
她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復古的紅裙,黑發如瀑般垂在腦后。
表情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目光略帶凌厲。
正因為那凌厲,讓人不敢直視她的臉,她有一種十分閑適的傲人之態,不是故意做作,是骨子里發出來的。
一看就是慣于發號施令的人。
王子悅等看清來人驚喜的上前:“周小姐,您來了?”
眾位學子久仰周小姐的大名,得以一見,終于知道是誰了。
學子們喧嘩起來,臉上帶著說不清楚的興奮之感。
站在學生中間的傅山臉色有些蒼白。
林孝玨跟王子悅行了禮,又對學子們淺淺一禮,之后問王子悅:“王公子和諸位是要回山西了嗎?相識一場,怎么臨走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為大家踐行。”
大家都知道為何而走,因為老師可能會被皇帝召見,但是老師為什么不想見皇帝大家不知道,老師只說他受了傷,不宜面圣,大家就像可能是老師對皇上冤枉他的事有些情緒吧。
是誰都會有情緒的。
不過林孝玨這么一說,大家還是覺得挺難為情的,因為他們來京城差點淪為乞丐,是這么小姐好生安頓的他們。
王子悅代表學子們給林孝玨道歉;“事出匆忙,所以沒來得及跟小姐說。”
林孝玨看著他淡淡一笑,沒說什么,上前兩步走近傅山,大施一禮:“不才之女周清野,久仰傅老先生大名,見過傅老先生。”
傅山更為尷尬了,他虛扶一把:“小姐快快請起。”
不遠處的王子悅沒想到林孝玨還能這般禮賢下士,他們不辭而別是真的不道義,原來的林孝玨,可沒有這么寬廣的胸襟,肯定是要翻臉的。
林孝玨站直了腰板。
傅老看她氣度,心中暗暗贊嘆,沉穩持重,端莊俊美,又有一副俠義心腸,不虧為武國公的后人,了不得。
他拜林孝玨所救,一出來自然把林孝玨的來歷都打聽清楚了。
他歉意的道;“小姐特意來送行,在下實在過意不去。”
林孝玨搖頭道:“小女子不是來為先生送行的,是來辱罵先生的。”
話一出口,四周皆驚。
但她是恩人,侮辱的話也沒說出來,大家又不好意思斥責她。
林孝玨見學子們都半張著嘴看著她,又是淡淡的一笑,道;“忘恩負義,難道不該罵嗎?”
學子們炸開了鍋。
傅老卻明白林孝玨的來意了,這個女子應該也知道他的心意了。
他同樣對他施了大禮,躬下的腰救救不起:“在下枉為人師,對不住小姐了。”
學子們稀里糊涂的,紛紛叫著老師。
林孝玨微微嘆息一聲,道:“先生可否能借一步說話,若是我說完了,您還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我就放先生西去。”
傅山得了人家的恩惠,就算人家要他的命,他也不能有微詞啊,點點頭;“小姐找地方吧。”
林孝玨把傅山帶到他的馬車后。
她開門見山道:“先生跟董大人是好友?”
董其昌謀反的證據確鑿,現在他的好朋友機會就是反賊的代名詞。
傅山知道林孝玨是什么意思,沒有否認,道:“沒見過面,但是看過大人的文章。”
可也沒有承認。
林孝玨點點頭,又問道:“先生乃飽學之士,小女子想請教先生一個問題,先生是怎么看待名正言順和天命所歸的?”
正命和天命都是孔子提出的概念。
傅山有些意外的看著林孝玨,她的意思分明是在問他到底是支持先帝還是現在的皇帝,先帝占著名正言順,但是皇位卻背人家搶了。
儒家又說帝王之位是天授的,皇上已經登記十七年,十七年都過去了,豈不是天命所歸?
以前他從沒細想過這個問題,皇上不仁,搶自己侄子的皇位。
可是皇上又是如何搶來的呢?為什么皇上能搶過來,先帝守不住?
這是天意嗎?
他到底要堅持那一面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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