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身形高瘦蓄著絡腮白胡子的元嬰修士聞言微微點頭,“確實是去了好些年了,如今也未見回來,且依觀星臺上的星宿變化走向,詠梅應該是已經突破金丹后期了,興許,是他尋到了常木之心。”
為的那位元后修士不由挑眉,“哦?這么說倒是他的造化了。”說著不由沉默了一下,旋即便是輕嘆一聲:“可惜,還是可惜”
這聲可惜是為何故,在場所有人都明白。
可以說,目前整個族中的上下幾輩里面,詠梅真人于占星卜術方面的天賦無疑是最出色的,他的直覺感知很精準,足以媲美上一代的靈使,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修煉資質實在算不上好,基本上這輩子能夠結丹便已是萬幸。
族中想方設法提升他的修為,天材地寶修煉資源也是不要靈石地砸下去,好不容易地把他堆成金丹,可往后若無大機緣,也基本是結嬰無望了。
這回遠赴海外,除卻是掐指算到西方中土有常木之心出沒外,也是憑了一股子直覺前去尋自己機緣的。
白胡子修士緩緩搖頭,“我們天算一族的傳承玉璧,是唯一能與白靈界溝通交流的途徑,蒲氏一族雖有占星預知、通天徹地之能,卻是以自身壽元為代價完成的每一場推演卦算,詠梅占星天賦再好,到不了元嬰,壽元始終不會過八百,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注定他做不了蒲氏的靈使”
占星算術乃蒲氏一族的不傳之術,雖能預知吉兇禍福,卻也存在最大的弊端,每次用占星術預測星命,少則減壽十天半月,多則數年甚至數十年上百年!這些壽元,哪怕對于高階修士而言也極為寶貴,只有往更高境界修煉,才能擁有更多壽元、更多機會。
靈使,有白靈界使者之意,乃傳承玉璧選中之人,也是蒲氏一族中修煉資質與卜術天賦都最為頂尖之人,詠梅真人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排除在外了。
行止真君低頭沉默了一陣,喃喃念道:“如果八姐還在”
“行止!”鶴袍元嬰修士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行止真君一窒,那為的元后修士面色端肅道:“行止,你記住,現在你才是靈使,我天算一族第三百四十七代靈使,是你蒲宇,不是其他人!既為靈使,便安心守好自己的本分。往事不可追,那個人都忘了吧。”
鶴袍修士垂眸不語,白胡子修士拈著一縷胡須暗暗搖頭,行止真君好半晌才回了聲“是”。
行止真君雖看上去已然遲暮,然而實際年齡也不過四百來歲,可在這另外三位元嬰修士眼里,他也不過就是個孩子,尤其還是個對長輩言聽計從的乖孩子。
“詠梅在中土的話就好辦多了,不過光靠詠梅一人,還是不夠的。”白胡子修士想了想道:“找幾個人一起去中土跟詠梅會和,找尋有關天命人的消息?”
行止真君眼睛微亮,為那元后修士淡淡道:“你就算了,傳承玉璧示下神諭,指不定什么時候會再有明令,身為靈使,不得擅自離開傳承玉璧太久,何況從極東的青靈島前往中土,哪怕是通過上古傳送陣,也要幾年功夫,你耗不起。”
別像先頭那個人一樣,看多了外面的繁華,就再也沒回來過。
這句話他放在心里沒有說,畢竟每一代靈使都是族中精心培養之人,那丫頭更是個中翹楚,被寄予無限厚望,當初這舉動不論是寒了多少人的心,終究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不提也罷。
而蒲氏一族向來隱居避世,不問紅塵,現在連神洲知曉天算一族的人都已經不多了,更別提中土天命人剛剛才有點眉目,眼下仍沒有具體目標,是男是女年齡幾何姓甚名誰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天命人的星位處于主星,高于所有人。
也即是說,天命人,無論是氣運還是星命,都處于巔峰。
多得是人在打天命人和白靈界的主意,他們目前尚不可輕舉妄動。
“蒲氏一族避世了這么多年,等得不正是此刻時機?如今也到我們出手的時候了。”為的元后修士顯得有些興奮。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其他幾人面上都帶了幾分喜色,連忙各司其職。
青靈島只是神洲萬千島嶼中極不起眼的一個,誰也不知此處醞釀著的,是修真界多少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中土魔域自道魔之戰消停之后,又恢復了往日平和光景,當幾位金丹真人帶著一眾門下弟子回到門派時,身為掌門的云和真君自然出來迎接,少不得是要慰問幾句,隨后便讓他們去執事堂領取各自的獎勵,嘉獎他們在戰斗中作出的貢獻。
同濟真人悄悄傳音說了幾句話,云和真君的目光便慢慢落到穆長寧許玄度和陶遠三人的身上,點點頭道:“本來也是要傳他們幾個問清楚的”
同濟真人了然頷,遣散眾人后帶著穆長寧三人跟上云和真君前往道峰大殿,直到了大殿中才知,包括師父師祖兩位化神真尊在內,還有其余八位元嬰真君都在大殿中候著,這么大陣仗,想也知曉必是為了白靈界的相關事宜。
穆長寧也是到此刻才知曉,白靈界對于這些高階修士的吸引究竟有多大,尤其是如師祖這樣的化神大圓滿。師祖困于此境也有數千年,若非通天之門未開,恐怕他早已飛升白靈界,進階煉虛了。
朝各位請過禮,穆長寧抬頭便見蘇訥言挑了挑眉笑盈盈看向她,揚起一張笑臉,隨后余光一瞥在看到孟扶搖坐沒坐相地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時,嘴角驀地一僵,連忙別過頭襝衽肅容而立,孟扶搖險些“噗嗤”一聲笑出來。
涵熙真尊瞧了眼這三人,他們可算得上是門派的青年骨干了,未來百年后,也必會成為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尤其是這個小丫頭真是讓人驚喜啊。
訥言收了個小弟子他是知道的,老實說蘇訥言自己就眼高于頂,活了三百多歲才終于肯收一個慕衍當弟子傳承衣缽,后來才又收了個小丫頭。一開始他也沒去怎么關注,一個筑基期的小弟子,還真不必他投注什么注意力,橫豎還有她師父在呢。
不過只是五年不見,這丫頭都已經筑基后期了涵熙真尊的修為比穆長寧高得太多,有些東西,別人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到了他這種化神境界,其實根本瞞不住。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小丫頭,才三十一歲!
五年都過去了,她還是只有三十一歲,看來這丫頭消失的五年,去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而且就算沒有這時間上的差別,三十六的筑基后期,也能刷新慕衍曾經創下的記錄了。
涵熙真尊輕笑道:“穆丫頭也回來了。”
這樣稍顯特別的待遇,讓其他人都多少品出了一點微妙的意思,穆長寧低頭道:“是,師祖。”
涵熙真尊淡淡點頭,蘇訥言則挑了挑眉清咳道:“師尊”
“你急什么?為師還什么都沒說呢!”涵熙真尊瞪他一眼。
他看出來的事,蘇訥言沒道理看不出來,這么上趕著護犢子又是幾個意思?他又不會吃了他那寶貝小徒弟!
蘇訥言訕訕道:“師尊,不是要問正事嗎?”
涵熙真尊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蘇訥言渾不在意,涵熙真尊含笑道:“你們幾個,在羅剎洞中都經歷了什么?”
三人互看了一眼,許玄度將在羅剎洞中的經過娓娓道來,期間陶遠也補充了一下他跟穆長寧在死門中經歷的一切,當然,到了最后,統一的說法都是下了點將臺后,走了一陣直接便出了羅剎洞。
許玄度將自己在點將臺上拓印下來的內容呈上來,“因弟子與天機門凌道友皆都不識這上古文字,這才各自拓印了一份,準備回門派后再尋人翻譯。”
幾位元嬰真君皆都不約而同地眼前一亮,御獸峰永逸真君便是個深諳上古文字的,當下便能將這拓印內容翻譯出來。
穆長寧是無所謂這段內容曝光的,本來他們在輪回臺里的記憶都被刪除了,什么印象都沒有,她只要作不知情便可,何況,她也十分清楚,其實羅剎洞中并沒有師祖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哪怕從甄鼎那里,也未得知開啟通天門的一星半點。
陶遠聽得眉頭緊皺,永逸真君不由問道:“怎么了?”
陶遠與穆長寧面面相覷,隨后道:“高祖,天機門的溫嵐道友曾為我們翻譯過這點將臺上的內容,不過似乎沒有后面那段有關輪回臺的記載。”
在場的人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精,陶遠這么一說哪還有不明白的?
符峰明華真君冷哼一聲道:“耍這種小心眼!”
“輪回臺?”涵熙真尊喃喃,望著這三人道:“你們沒有見到和輪回臺相關的一星半點?”
三人皆都搖頭,眾君不由紛紛沉默。
“涵熙師叔。”云和真君出聲道:“羅剎洞已經沉沒了,如此豈不是再無跡可尋?”
“也不全是,光憑這上面記載的就有諸多收獲了。”涵熙真尊搖搖頭道:“仙魔大戰,二重天界面崩潰,羅剎洞之所以會出現在修真界,恐怕不是通過那種途徑,想來該是時空亂流引的只這輪回臺,確實百思不得其解。”
輪回重生的機會?
如果甄鼎是在等的有緣人解密輪回,那難道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他等的?
三人靜靜聽著他們說話,除卻穆長寧,其余二人都聽得云里霧里,只她表現出的亦是一副懵懂模樣。
孟扶搖若有所思,想起了什么事,驀地咧嘴一笑。
“你又得手了吧?”
慵懶隨性的語調響在腦海里,穆長寧身子微震,抬頭便見孟扶搖身子歪坐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腰間垂掛的流蘇,紅口白牙笑得邪獰,一臉不懷好意。
穆長寧嘴角狠狠一抽,低下頭眼不見為凈。
孟扶搖更來勁了,“哎呀,幾年不見,脾氣見長啊!見了小師叔就是這個態度?”
那聲音煩不勝煩,穆長寧直接選擇性無視,孟扶搖挑挑眉,還待繼續,直到涵熙真尊和蘇訥言同時看了他一眼,他才微微收斂。
涵熙真尊道:“你們三個辛苦了,能闖到最后也不容易。”
化神老祖的肯定,無疑讓三人受寵若驚,涵熙真尊瞧了眼穆長寧道:“穆丫頭,在兇尸殘骸那一關卡,那道金光應該是佛咒吧?”
涵熙真尊見多識廣,穆長寧也沒隱瞞,取下脖子上已經碎裂的平安符呈上道:“是的,師祖,這平安符是之前弟子在外游歷時遇到的一位金丹真人所贈,上面加持了迦業寺大師的佛咒。”
“迦業寺!”
幾名元嬰真君一驚,迦業寺鼎鼎大名,他們都有聽過,只是連他們都沒機會能得到迦業寺大師親自加持的平安符啊!
陣峰新覺真君神色復雜地望了眼穆長寧,心中輕輕一嘆。
新覺真君有三個徒弟,大徒弟千葉真人,二徒弟楚寒楓,小徒弟陶芷馨。
五年多以前楚寒楓就帶著陶芷馨的尸體回來了,老實說教養出這么個師門敗類著實讓新覺真君臉上無光,而千葉真人自認陶芷馨走到今天她也有過,自請前去訓誡堂自省閉關五十年,至于楚寒楓,這幾年醉心修煉,在道魔之戰中表現也相當出色,只是跟這丫頭一比,確實是差得遠了。
不得不說,訥言師叔的眼光確實毒辣,這丫頭是個可造之材,尤其福緣深厚,這一點個人際遇不同,就更加不能比了。
涵熙真尊摸了摸那塊已經碎裂的桃木,重新遞了回去,“雖然沒了佛咒,但這桃木也是迦業寺中所植,有一定靈性,還能起到些微辟邪之用,好好收著吧。”
“是。”
涵熙真尊擺了擺手,“好了,如今道魔之戰已經結束,你們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多謝師祖真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