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嫤從外面走到這里來,站在門口,看到的卻是剛好五皇子自刎倒下的一幕,連忙驚恐的捂住了嘴巴。
皇帝看著躺在地上的五皇子,像是嚇傻了一樣,接著極快的從書桌那里走過來,看著地上的五皇子,默默的流出了眼淚,然后著急的吩咐道:“快去傳太醫,快去傳太醫……”
五皇子笑著笑著,看著皇帝,突然眼角也流出了眼淚,接著極艱難的說著道:“原來兒臣這個父皇最不喜歡的兒子,也還是可以讓父皇流出眼淚的。”
其實從小的時候,他也是很想父皇來親近他,來抱抱他。他在麗和宮里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然后是一年又一年。
他希望父皇來看看他和母妃,可是父皇總是不來。每一次來,也都不過是來問罪母妃。
他疼愛瑞公主,寵著珺公主,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四皇子,所有的人都能得到他的一份眷顧,只有他,從來沒有被父皇正眼瞧在眼里,被父皇遺棄在了這個宮里。
他不喜歡瑞公主,不喜歡皇后生的所有孩子,因為他們奪走了父皇全部的目光。
皇帝跪在地上,看著五皇子,張著雙手想要碰他卻不敢碰,聲音沙啞又有些顫抖的道:“你不要說話,父皇讓人來救你,父皇讓人來救你……”
五皇子卻撇過頭去,聲音極淺極淺的說著道:“不用了,兒臣累了,兒臣想去找母妃。兒臣想過了,父皇是太多人的父皇,可是母妃卻是兒臣一個人的母妃,兒臣要去陪著母妃。”
其實父皇說得不錯,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計策有問題,走下去也只會失敗,可是他不想停止。他不是想要做皇帝,他要皇位做什么,他做了皇帝也還是沒有人來愛他來關心他。
他只是想對父皇證明,他是他最強的兒子而已,想讓他正眼瞧他一眼而已。
皇帝捶著地板,聲音嘶啞,淚流滿面,一句一句的質問道:“你為何要如此,你為何要如此,父皇沒想殺你,沒想讓你死……”
五皇子道:“兒臣只是想要一個解脫。這二十年,兒臣活得很不高興,活得一點都不高興。”
他的聲音已經極低極低了,到最后幾乎讓人聽不見。
太醫還沒來,但血卻還是不斷的從他脖子里涌現出來,仿佛就快流盡了一般。
而五皇子還在喃喃的說些什么,一句一句的反復說著什么,皇帝聽了好一會,聽了好一會之后才聽清,五皇子說的是“小心二哥!”
皇帝大聲喊道:“太醫呢,快讓太醫過來,去將他抬也馬上將他抬過來。”
林嫤站在門口看著這樣的皇帝,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心痛,心疼,更擔心的是他的身體就此撐不住。
她跑過去,抱著皇帝,哽咽的喊道:“皇上,皇上,蕭諫……我在這,元元在這呢,你別這樣……”
皇帝靠在林嫤身上,不再是高高在上威嚴的帝王,而脆弱得像是一個孩子,喃喃的道:“朕沒想讓他死,他再不好也是我的兒子,我沒想讓他死……”
林嫤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安慰著他,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是皇上的錯,不是皇上的錯,誰都沒有想到蕭冶會這樣。蕭諫,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責怪自己……”
另外一邊,惠平郡王府里。
這個時候的惠平郡王,早已知道了五皇子那邊的結局。
知道了五皇子那邊的結局,也表示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惠平郡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舉起手邊的酒杯,對月喝了一口酒。
他和五皇子,左不過的互相利用的關系而已。他想做皇帝,五皇子想報仇。
他很清楚,五皇子便是成功了,結局也不會太好。一個弒父弒兄弒弟的人,怎么可能坐得穩皇帝,到時候四方大軍回京,也會將他踏平。
但那時五皇子已經殺死了所有的兄弟,剩下他這個唯一的皇子,就算已經被過繼出去了又怎么樣,他還是繼承皇位的唯一人選。
所以他幫五皇子,因為這也是幫自己。
只是可惜,五皇子還是失敗了,他的愿望也徹底落空了。
不過落敗了也沒什么,成王敗寇,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失敗的后果。
他又舉杯對月,然后喝了一口酒。
接著惠平郡王府外踏踏踏的響起了馬蹄聲,惠平郡王在想,大約是金吾衛或羽林衛將整個郡王府圍了起來。
再接著又是府里的宮人著急的跑過來,對他道:“不好了,王爺,景王爺帶著人將郡王府圍了。景王爺來勢洶洶的,好像好對郡王府不利。”
他正說著,景王已經手持圣旨帶著人走了進來,看著惠平郡王,喊了一聲:“二哥。”
惠平郡王看了他一眼,接著又看向那個慌慌張張的宮人,然后平靜的開口道:“你慌什么,四弟是來找本王喝酒的,還不快去將景王殿下請過來。”
那宮人有些不敢相信,看看惠平郡王,再看看景王,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道了聲是。
景王嘆了一口氣,而后道:“二哥,這酒弟弟就不喝了,弟弟今天來,是來宣讀父皇的圣旨。”
惠平郡王“哦”了一聲,道:“那可惜了,今天的可是好酒。過了今天,四弟就算想跟我喝,那也沒有機會了。”說著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有幾年長在昭陽宮,那時我雖然已經從昭陽宮搬出去了,但每次我會昭陽宮,你都對我頗為親近。我們兄弟的情誼,到底比別的兄弟要深一些。沒想到今天來送我上路的,卻也是四弟你。果真還是我們兄弟有緣分,以后記得每年清明,在我的墳前澆杯酒。”
景王道:“二哥放心,父皇宅心仁厚,沒想殺你。”
惠平郡王的臉上頓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接著景王道:“惠平郡王,請聽旨。”
惠平郡王沒有動,于是景王又再說了一次,道:“惠平郡王,請聽旨。”
惠平郡王這才放下酒杯,從桌子上下來,然后扶著雙膝跪在地上,道:“臣聽旨。”
景王將明黃的圣旨展開,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惠平郡王蕭敬,性情乖張,忤逆君父,以下犯上,毫無郡王之德,奪郡王爵位,除籍于宗室,貶為庶人。”
宣讀完再將圣旨合上,然后看著惠平郡王。
惠平郡王垂著頭,頓了一會,才開口道:“臣遵旨。”說著將手高舉頭頂,準備接旨。
景王將圣旨交給他,接著退后兩步,又看著惠平郡王道:“父皇除了讓我來宣旨之外,還有話讓我和二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