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心術

第三百五四章,余孽

嬴國端著一張方臉坐在一張楠香木的案臺前,兩只老謬神算的眼睛炯炯有神,盯著進來回稟的小廝,道:“你確定無疑,陛下已經將純凈公主賜婚給了祁王府上的那個劍楓。”

小廝點頭,道:“確定無疑。”

嬴國咧嘴笑了。

笑容僵硬,且陰險,道:“好,你先下去吧!叫常生過來。”

小廝,道:“是。”便退下了。

常生進屋,跪禮,道:“侯爺找小的?”

嬴國點點頭,臉上的表情頗有些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之感。

“你起來說話,不必跪著。”

常生站起,恭敬地立在嬴國一側。

嬴國在他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

常生嚴肅的點點頭。

然后兩人喬裝打扮一番,一起走出了屋子,在府門口上了馬車,往沉香閣去。

到沉香閣時,正是晚膳時間。

閣中高朋滿座,來的都是些貴客。

嬴國二人要了上好的雅閣,點了閣中年代最沉的酒和一些開胃的小菜。

帶酒菜上齊,嬴國便揮手屏退守在閣外的小廝。

滿上酒,推到常生面前,道:“無酒不成興,干了他。”

那口氣,豪爽之極。

想當年,他也曾浴血殺場,戰功累累,不可漠視,不然皋帝怎么會如此待見他。

常生二話不說,揚頭就喝。

如此,兩人便喝下去兩三壺酒。常生喝得較多,臉頰兩邊早翻起紅暈。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眉間凌厲,不過身上的衣裝打扮,顯得他像個不受重用的書生。

酒過三巡,嬴國輕咳一聲。

常生立刻會意,借著酒意,跌跌撞撞地就走出了雅閣,往沉香閣的大堂中去,那里聚集的文人雅客最多,其身份背景也最復雜。

他手里拿著酒壺,模樣甚是傷感。

走到大堂中間的時候,一把拉住了一個客官,頗有些相見的恨晚的道:“兄臺,喝酒嗎?來陪我喝一杯如何?”

那客官有些糊涂,但又不敢推搡。

這沉香閣里面哪個不是有有頭有臉的人物,且人家也沒怎么樣,不過是過來一起喝酒,還自帶了酒水。模樣甚是誠懇,并不像是來找茬兒的。便先忍著,看他接下來要干嘛。

“這位兄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借酒消愁,愁更愁啊!”此客觀有禮道。

常生繼續借酒裝瘋,道:“是啊,大哥好眼力。弟弟心中苦啊!”

這客官也不是一人獨坐。

隨同他一起來的一個商人道:“兄臺心中有何苦事,不妨說出來聽聽,大家伙也好幫著勸解勸解。”

常生聞言一屁股就坐了下來,便給他們倒酒,便道:“婚姻大事!純凈公主就要成婚了,你們可都知道?”

此話一落。

眾人變色。

純凈公主婚嫁,和他能有什么關系。

整個大堂的都紛紛朝這兒看來。

常生成功引起了注意了,便埋頭趴在一個客官肩膀上大哭起來。

那商人又問道:“公主婚娶,你傷心什么?”

這話正中常生下懷。

他抽泣道:“怎么沒有關系!想當年,她遠走越國,與我相約下輩子有緣在聚。當時我差點起了輕生的念頭,還是公主再三勸阻,說指不定哪天她還會回來的。我便說,若真相愛,不在朝朝幕幕,我可以等。”

他說得很投入。

臉頰緋紅,口吐酒氣。

眾人卻聽得毛骨悚然。

大堂中瞬間安靜到落針可聞,只有他常生一個人的聲音。

他繼續道:“蒼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前我把她給盼回來了。可是可是,她回京之后就像變了一個人。如今如今,她居然又要婚嫁,特別求陛下賜婚,要嫁的人卻不是晚生”

可憐的淚水,哀怨的眼神。

有模有樣的說辭。

眾人都要相信他了。

也是,有誰敢這么一段幌子,那不是找死么?

還在沉香閣中說,八成是真的。

有人嘆氣道:“我聽聞準駙馬乃祁王府上的一個跑腿的,名叫劍楓的。”

常生兩眼一亮。

重點來了。

他哭得更甚。

真真兒是傷了心了,端著酒敬了那人一杯,道:“劍楓,他曾是我兄弟。想當年,我倆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從小在一起玩。后來長大了。人各有志,我偏文,他偏武,選擇不同,方向不同,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有人跟話,道:“對,我聽說那劍楓確是武將出生,從小愛玩刀弄槍的。”

常生泣不成聲,狠狠點頭,道:“他后來跟了齊帥”

說到這里,他便打住,悶頭喝酒,擠著眼睛看眾人反應。

這兩個字如雷貫耳。

十六年,這是京城當中最忌諱的兩個字,不僅是齊帥,齊府當年的所有人都不能提,還有皇宮里面的廢后煬易桀。

眾人面面相噓,但聽不語。

常生很滿意大家的反應,繼續大言不慚道:“他跟了齊帥之后,便與我斷了聯系。當時的我還替他高興,總算遇到了伯樂,從此便要揚名千里了”

他哭到最后沒了眼淚。

那股哀怨的樣子像極了不得志又失了感情的書生。

二樓雅閣中的嬴國,很滿意常生的表現,不住摸胡子點頭。

有人小聲道:“那么說那劍楓也是齊府后人?”

沒人敢接。

只有人用不否定又不肯定的眼神看看他。

常生演戲正在興頭上,繼續鬼哭狼嚎道:“記得他進了齊府之后,有天和我在街上碰到。他趾高氣昂的對我說:齊帥不愧是陛下面前的紅人,不但武力超群,膽量過人,還有一肚子的墨水,可謂文武雙全。能遇到這樣的伯樂,是他三生有幸。我便笑呵呵對他點頭,祝他好運”

大堂中越發的安靜。

聽到齊府,齊帥,齊家后人時,紛紛像見了鬼似的,面色陰沉。

商人深知,京城當中有些話永遠不能說,便勸解常生道:“人生不如意十有,你又何必為了這已經過去的事,耿耿于懷,悶悶不樂。借酒消愁,愁沒消了,傷了腸胃。”

常生正愁不知道要怎樣將這幌子繼續下去呢!

便立馬順了商人的意思,道:“兄臺說得對,我應該祝福他。”

商人接話,道:“不如就坐著和我們一起用吧,人多熱鬧,煩心事拋一邊。”說著又叫小二上菜。

其實不為別的,就為堵上他的嘴。

有時候啊,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

俗話說有緣相遇便是友,商人也是想幫幫他。

大堂中氣氛終于又活躍起來,但始終不比之前的。

大家說話做事,都好像留了一手似的,放不開。

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大家重新掛起來笑臉,只字不提常生醉酒后說的那些話。

可人心隔肚皮。

這么大的事,怎么堵得住攸攸之口。

沉香閣中貴人居多,但不缺小人。小人口舌,那是千軍萬馬都擋不住的。

短短一個晚上。

京城的大街小巷,老老小小都在私底下說劍楓。

傳得有模有樣。

“齊府后人啊,那可是余孽啊!”

“是啊,是啊,余孽怎么就跑到祁王府上去了,還做了祁王的下屬。”

“我看八成是祁王暗中幫他呢,要不然怎么這么多年都沒人注意那劍楓是齊府余孽的。”“哎呦,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純凈公主也是倒了霉,沒先把人家的背景摸摸清楚。”

“可我聽說,那劍楓救過公主的。”

“這有什么用,再大的功勞也抵不過他是齊府的余孽,余孽啊!”

“是啊,估計祁王也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