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管事退下,林宜黛招過柳暗,眉心微鎖。
“伺候筆墨吧。”
柳暗得令“是。”
打開一卷畫紙,花明拿出鎮尺壓平,柳暗在一旁研墨,林宜黛在年幼時也學過畫畫,長大后忙于學業工作,倒是很多年沒有碰過了。
如今在府學上,陽夫子也在教導她們作畫,重拾幼年的愛好,她也別有些體會,畢竟作畫的功底是有的,讓她絲毫不落于在府學多年的姐妹。
柳暗花明也不是第一次件七小姐作畫了,陽夫子有時會布置一些功課下去。
七小姐每次作畫都心無旁騖,她們是絕不會打擾到她的。雖然心中有些詫異為何此時作畫也不敢言語,怕打攪了七小姐的思緒。
一個時辰后。
林宜黛落筆,輕吁了一口氣。
又拿出一封信紙,寫下一封信。
花明見狀,知七小姐這應是忙完了,端了一盞茶過來,服侍七小姐坐下。
柳暗也知七小姐連續作了一個時辰的畫,又寫了封信,必是有些累了,為她捶捶肩膀。
“花明,一會兒你將這畫卷好交于門房,讓他們將這送到珍寶閣,記住,一定要交到管事手里。還有這封信,務必交到管事手中。”
“是,七小姐,奴婢知道了。不過,七小姐,這畫作和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暗一聽便黑了臉。輕揮手拍了花明手臂。
“花明,就你嘴碎。膽子越發大了,主子的事兒也敢過問!”
林宜黛莞爾一笑,她若是在意這些的人,早早便罰花明了。此時花明被說的面紅耳赤,她不得不替花明解圍。
“柳暗,你們是我最親近的人,咱們一同長大的情誼,若連你們也信不過,我當真不知該信誰了。”
柳暗花明神色一頓,微微動容。
“七小姐……”
林宜黛微微含笑,柔聲道。
“大姐姐的事,這擔子我們接下了。雖表面看我們是倒霉被拉進坑里。對我而言,卻是天大的好事。”
柳暗面露驚詫,有些不解。
“好事?奴婢知道,你與徐管事說過了,這桂香坊的招牌因這宮宴便可一朝打響。與這珍寶閣又有何關系?”
林宜黛垂下排扇般的睫毛,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絕美的弧度。
“你們當真以為就憑區區一件舞衣便能艷壓群芳?舞衣再美,各府的小姐夫人難道誰會少了心思,這宮宴不是尋常,大家都會爭奇斗艷,誰會讓著誰?”
頓了頓,微抿一口茶水。
“再說,我現在手里的店鋪也不止是桂香坊,可不能好事盡想著桂香坊了,珍寶閣也要分一杯羹。不然管事可該說我偏心了。”
“七小姐說的是。”
“柳暗,去給我找一些熒光粉,到時候我有妙用。對了,你們平日里出府可要什么憑證?。”
“只有主子同意,或是當真有什么急事。才能拿了腰牌出府,不過得登記姓名。”
“那便好,你們等會去拿個腰牌,就說今晚我派了三個丫鬟出府辦事,可能會晚些回來,就登記你們和玉兒吧。”
柳暗面露疑惑,心底雖有些猜測,卻覺得過于大膽。
“七小姐,這是要?”
“我要出府去捉螢火蟲。今夜讓玉兒到你們房里睡,別讓其他人看見她。另外,給我一套丫鬟的衣服。”
柳暗花明一聽,被七小姐的主意嚇了一跳,驚的哆嗦,立刻跪了下來。
“七小姐,若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可饒不了奴婢們啊。請您三思。”
林宜黛滿不在意,扶她們起來,道。
“怕什么,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們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七小姐,我們快走吧。再等就要宵禁了,咱們這條街又盡是達官顯貴,宵禁比別處還要嚴的多。”柳暗向來小心謹慎,心里此刻早已鑼鼓喧天,直覺的手都在發抖。
林宜黛點點頭,也知道事情緊急。若讓丫鬟去辦此事更為簡單,不過她心中卻有個念頭,此次非去不可,若交給別人,怕在宮宴前便泄露了先機。
“那事不宜遲,我們走吧。讓我先換上衣服。”
三人匆匆走至后門,門房卻不讓通行。
灰衣小廝伸手攔住她們。
“花明姐姐,你們有腰牌嗎?若是沒有這可不能讓你們過。”
花明走至最前面,讓林宜黛躲至最后,遮了門房的目光。
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小四,通融一下都不行嗎?虧的姐姐待你那么好,好吃好玩的盡想著你。”
門房也是一臉討好地笑,手腳卻絕不移開。
“花明姐姐,你也知道。這是府里的規矩,小四做不得住的,若是今日放了你們,管事的還不扒我一層皮!”
“得了,不逗你了。諾,這是腰牌,可以讓我們走了吧。”
這時花明隨著小四去登記,露出了最后的林宜黛,林宜黛不止換上了丫鬟的衣服,外面還披著披風,幃帽遮住了眼簾,讓人看不真切。
“自然,花明姐姐,柳暗姐姐,請啊……這后面這位姐姐怎么從未見過,看著眼生的很。”
花明再次遮住小四的視線,伸手推了推他,毫不客氣道。
“難不成府里每位丫鬟都得你見過,這是我們七小姐房里新來的丫鬟,從前在后廚做事,你自然沒見過。別多話了,若是耽擱了七小姐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四被她唬得連連后退,讓開了道,直呼著不敢。
“這小四,平白耽擱我們好多時間。平日里待他像親弟弟似的,關鍵時刻就翻臉不認人了,這酉時已過,快到戌時了吧。就快宵禁了,這可如何是好。”
林宜黛此刻也是焦急,古代的規矩制度也太多了,讓人應付不來。
“別想那么多了,快些走吧。不然真的宵禁了。”
兩個身穿鎧甲的將士攔住她們的出路。
“站住,什么人!”
這時主仆三人才覺得出師不利,往日巡邏不過是些捕快,今日怎么是將士在巡邏,看來今日不好混過去了。
花明一臉討好,笑嘻嘻的迎上去。
“官爺,我們是輔國公府里的丫鬟。奉了主子的令外出辦事。您通融通融,給個方便。”
官兵卻不吃這套,馬著臉。
“輔國公府?可有憑證。”
花明立刻從腰上取下腰牌,心里直打鼓。
“有的有的,這是我們府里的腰牌,你看看。”
一位官兵那些腰牌左右翻看了一下,又遞回花明手里。
“的確是輔國公府,行了,順子,別攔著她們了,讓她們走吧。”
另一位官兵確實個暴脾氣的老實人。
“這可不行!誰知這腰牌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不得通行,違了宵禁就得抓起來!”
溫和的官兵走過去把住爆脾氣的肩膀,低聲說道。
“順子,你這死腦筋!若是礙著了大人們的事,你擔待的起嗎?你就通融通融她們,就當是給兄弟面子!”
爆脾氣的官兵愣的搖搖頭。
“不行!我……”
兩人抬頭卻見長官過來了,立刻不再爭論。
方定遠一襲軍裝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于黑山白水間,終身流露著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
“發生什么事了?”
“方千總,這三個丫鬟宵禁還在外出,一看就是別有用心。我說要將她們抓了送官府……”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繼續巡邏吧,她們就交給我了。”
“是,方千總。”
林宜黛有些驚訝,欣然一笑,玉容漾起漣漣笑意。
“方小將軍,你怎的在這里?”
方定遠也回之微笑,不想居然能遇見她。有些時日不見,他心中甚是想念。此刻卻壓制著心中的激動,表面上波瀾不驚。
“林小姐,近日京中流竄些歹匪。命我加強巡邏,故這幾日都在巡視京城。倒沒想到能遇見林小姐,林小姐這……”
方定遠此時才看仔細了林宜黛,布衣荊裙,沒了往日的華貴衣服,此刻的她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是要去哪兒?京中今日不太太平,林小姐三位弱女子,太危險了。”
花明本就害怕,這時有人提議,忍不住附和。
“是呀,七小姐,方小將軍說的是,要不我們還是回府吧。”
林宜黛瞪了花明一眼,花明只覺得霎那間冷意翩飛,周圍空氣像凍住了一樣。閉嘴不敢再說話。
“我們想去護城河那邊的草叢捉些螢火蟲的,冬日府里的院子根本沒有它們的蹤跡。但卻又急著用。”
方定遠略略沉吟,暗自思索。突然眼中精光一輪。
“林小姐若不嫌棄,便讓在下隨你們走一趟吧。”
林宜黛唇角微揚,笑道。
“那麻煩方小將軍了。”
方定遠嘴角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側著身子。
“林小姐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