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去看看？”剛讓木林走了，那執白子的人便問道。
端木宸臉色不悅：“不去。”
執白子的人手一頓，又下一子：“現在不是跟沈家撕破臉的時候。”
“哼，”端木宸緊跟一子：“朕已經忍的夠久了。”
“已經忍了那么久，便不差這一時半刻。”
“高志澤！”一聲怒喝，滿盤棋子被打翻：“朕十五歲大婚，十八歲登基，沈家對朕的逼迫，別人或許不知，但這么多年你難道沒有看在眼里？遠的不說，便是當時朕要立你為相的時候，沈家是如何刁難于你，你怎能……”
端木宸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只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五歲為太子，十歲就得知自己要娶的正妃必是沈家女兒，雖然沈瑤荷溫婉賢良，還算讓他滿意，但是沈家卻對他步步緊逼，在朝堂上一言不合，便要聯合眾臣上折子，非得讓他低頭不可。
什么大嶺盛世，什么萬國來賀，都是假象！先皇的這些老臣們，一個個仗著資歷仗著軍功，沒有幾個把他這個年輕皇帝放在眼里。
便是前頭好不容易趕走個寧家，如今，還是有沈家和柳家左右牽制，事事都要過問！
他這個皇帝，做的真是憋屈！
甚至連想獨寵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
若不是怕又被成堆的折子壓住，他也不至于要去別人宮里掌燈來掩人耳目，更不會，更不會發生那種事……
偏偏特么的還要忍！
“嘩啦”，端木宸直接把下棋的桌子給掀了。
俊美的高丞相則不慌不忙起身，附身去撿滿地滾落的棋子：“別動沈家，先從柳家開始。”
端木宸眼中精光一閃：“柳家？”
“嗯。”高志澤把撿好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簍中：“宮外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所以你……”
端木宸抿抿唇，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說道：“那你現在出宮吧。”
高志澤輕笑頷首，一拜后便要離去，卻像是忽熱想起什么似的，又回頭對他說：
“皇后她……無論從哪方面講，皇上都應好好待皇后。再者，沈家做的事，到底與她也沒什么關系。”
……
端木宸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沈家和她，沒有關系嗎？
不，她是沈瑤荷，沈家嫡女，所以，她才會是皇后，才在今天這個位置上。
端木宸的目光又漸漸冷了下來，剛想對沈瑤荷說什么，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糟雜聲，然后便是桌椅到地的聲音。
他抬眼看去，隨即大驚失色的站起身：“珍妃！”
沈瑤荷一怔后也循聲望去，只見江嫣躺在離李雅柔不遠的地方，似乎是被撞倒在地，頭上的一個簪花還飛出很遠。
佩蘭聽到聲音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截蓮藕雕刻成的白兔。她著急的蹲在江嫣身邊卻不敢隨便碰她，只帶著哭腔喚到：“主子……”
端木宸拔腿往那個方向走去，卻在兩步后停住了腳。
江嫣今日穿的淺杏色宮裝的裙擺上，逐漸滲出一片一片的紅……
“找御醫！”端木宸紅著眼睛大喝一聲，木林飛快向殿外跑去。
他也大步走到江嫣身邊，伸手把她抱起來，便要往殿外走，沈瑤荷趕緊說道：“先去后殿吧。”
端木宸一頓后回身，恰好看到還站在一邊有些詫異的李雅柔，目光一沉：“妍才人，御前失儀，降為六品……五品婕妤。禁足秀蘭閣，無詔不得外出。”
“皇上！”李雅柔瞪大眼睛，爭辯道：“妾并未碰到珍妃……”
“送妍婕妤回秀蘭閣。”端木宸直接吩咐到，扭頭抱著江嫣去了后殿。
劉御醫很快便被木林拉了來，隨后他閉目把脈，卻半晌不敢出聲。
“如何？”端木宸皺緊眉頭催促著。
“這……”劉御醫的眉頭也擰成一個結：“珍妃娘娘是小產無疑了，但是之前，像是食用過什么不對……”
“小產！”端木宸失聲喊道，沈瑤荷也拿起帕子捂住嘴，“可是因所食用之物？”
“并非吃食，是因大力撞擊導致的小產。”劉御醫答道，又問佩蘭：“你們主子近日，可有神思倦怠，不思飲食之象？”
佩蘭瞪大眼睛：“正是！難道……難道不是因為有孕？”
“非也，珍妃娘娘應是被長期喂食了消神散，才導致沒有精神。”劉御醫摸了摸胡子，沒待端木宸發難便先說：“之前給珍妃娘娘把脈時候并無發現，一是娘娘每日被喂食的量極少，二是微臣確實不精于此道，若不是娘娘今日接觸了寒涼之物，微臣只怕也診斷不出來。”
寒涼之物？端木辰目光輕移，看到佩蘭還拿在手上的蓮藕……
“什么消神散，可會對珍妃的胎有所不妥？”端木宸皺眉問道。
劉御醫搖搖頭：“并無。只是，若長期服用，珍妃娘娘不僅會生下癡兒，便是她自己只怕要變成癡呆……”
“哐”的一聲，茶杯被砸在地上，端木宸面沉如水，沈瑤荷也一臉詫異。
這藥，竟是當年下在大皇子身邊的那種！
“皇上……”沈瑤荷剛想說什么，就被端木宸抬手打斷：“朕知道。”
又回頭對木林說：“讓高御醫去鳳陽宮侯著。”
劉御醫馬上了然：“珍妃娘娘的情況……還是快些用軟轎抬回宮中比較好。”
端木辰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還是咬著牙點了頭。
鳳陽宮，一陣人仰馬翻后，端木辰坐在床前，看著面色蒼白的江嫣，握緊的拳頭一直未松開。
他錯了，錯的離譜。
開始他只想著，后宮只要平和就好，便是出些事情，也不過是女人之間的糾葛，能有如何？前朝的事情已經讓他煩心的很，回到后宮以后，他只想看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真也好假也好，讓沈瑤荷去操心就是了。
可是他錯了，他忘了，后宮里還有一個江嫣。
還有一個，他愛的，江嫣。
“父皇……”是鳳兒來了，小小的女孩兒似是也知道當前情況不好，從來帶著笑的小臉上，此時也有著濃濃的擔心：“父皇不哭哭……”
哭？端木辰愣了一下，隨即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濕濕的……
原來自己，哭了……
“嗯……”床上的人嚶嚀一聲，端木辰馬上抬起袖子隨便擦了一下臉，確定看不出異常后，又示意奶娘將鳳兒帶走，才看向江嫣：“嫣兒，你醒了。”
江嫣剛一睜眼，似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隨即馬上瞪大眼睛，雙手覆上小腹：“孩子……孩子怎么樣？”又望向端木宸，“皇上，孩子……”
“嫣兒……”端木辰只覺得每一個字吐出來都有千鈞之力，壓的他心頭沉的要命：“嫣兒……我們……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江嫣暮的把眼睛瞪得更大：“還，還會有……那，那這個呢……”隨即她忽的坐起身來：“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瞪向一邊已經捂著嘴哭的不能自已的佩蘭：“佩蘭！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