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不記得也不要緊!”白從簡道,“你總會想起來的!”
說完,他又邁著步子朝著燈塔上層走去。
這句話的語氣,充滿了長者對孩子的寵溺。
蕭子魚一雙纖細的眉皺了起來,心里忍不住嘀咕,他這話回答了還不如不回答。
而且,還說的如此奇怪。
她雖長的嬌小,但是哪里像個小輩?
蕭子魚有些氣惱的跟在他身后,低聲說,“那我要是永遠都想不起來呢?”
她想不起來,他便不提點一下么?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白從簡語氣緩和,“總會有新的記憶補上!”
他越說越玄乎,蕭子魚根本不明白他說什么,只好選擇閉上了嘴。
七層燈樓,說高不高,等低也不低。
她是習武之人,一口氣到了頂樓自然是氣息不變,然而在她身邊的白從簡亦是如此。這讓蕭子魚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不是說體弱么?怎么會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
神態如常,氣息也十分的平穩。
她雖然疑惑,卻也沒有問出口。
蕭子魚總覺得要和眼前的人,保持距離。
越遠越好。
最頂層的燈樓里,早已站了一個高壽的老僧人,他站在燭光之中,顯得十分和藹慈祥。他在詢問了白從簡一些問題后,點頭說:“貧僧知道了!”
說著,老僧人便請蕭子魚寫下了顧氏的姓名,拿出一盞用白玉制成的蓮花燈座的燈盞,讓蕭子魚親自點上。
蕭子魚想起許嬤嬤的話,搖頭說,“大師,是不是該換一個盞燈?”
她的母親并不是大貴族里的夫人,更不是什么皇親國戚,所以這樣的燈座,她怕母親的命數壓不住。
她雖不信這些,但是許嬤嬤既然叮囑了,她就應該多留意。
“不用!”白從簡在一邊回答,“這個就很好。”
老僧人笑的溫和,“女施主應該相信貧僧!”
蕭子魚沒有再說話。
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
白從簡站在她的身側,過了會又問她,“七小姐也點一盞吧!”
他說的肯定,絲毫不給她婉拒的余地。
即使蕭子魚知道這個人的性子如此,卻也有些失神。
她從不喜歡別人強迫她做什么,然而白從簡的舉動,她卻不討厭,甚至覺得他是為她好。
而且,蕭子魚也知道,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和他爭執。
佛門清靜之地,鬧大了也是笑話。
不過是區區一盞長明燈而已。
她沒有反駁便是默認了,老僧人這次拿出的卻是芙蓉玉細雕的蓮座燈盞。
芙蓉玉顏色粉嫩,燃上燭火后,更顯得嬌艷奪目。
然而,這種玉石且不說本身就很貴重,尤其是這種稍大一點玉石,更是難以尋覓。她記得大伯母有一雙芙蓉玉鐲子,走到哪里都舍不得摘下來,十分喜愛。
寒山寺的僧人,是從哪里找來這樣罕見的東西的?
不過,她也沒有來得及多想,因為下一刻白從簡便推開槅扇走到了燈樓外,對她揮手一招,說,“過來!”
“這里風景雖不及晚上好,但是白日里也有白日里的妙處!”他繼續說,“其實這里能看到最美的景色,并不是在寒山寺!”
蕭子魚站在殿內,借著柔和的燭火之光,看著不遠處的少年,神色微斂。
那個人,只是站著,便似罕見的風景。
她想起曾有人說白家二爺白清,宛若水墨畫里走出來的謫仙,一舉一動皆是風情流動。但是,比起白清不染塵埃的不真實,她反而覺得這種儒雅又雋秀的白家小爺,更加的隨和。
自然,這種隨和,也不過是表面。
倘若真的隨和,怎么可能讓白家從那場無止休的政治斗爭里安穩的退出來。
蕭子魚走上前,下意識將兩個人的距離挪遠了一些。
此時的霧已經散開,薄弱的陽光透過云層,給遠處的高樓染上了一層金粉。樹木被昨夜的雨水沖刷干凈,枝葉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蕭子魚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句,一覽眾山小。
此時的情形,的確和那句話有那么一點相似。
難怪母親說燈樓的風景好,這里的景色的確是她從前從未看過的。
站的高,看的就遠了,心境自然也就開闊了。
“我母親說這里的景色極好!”白從簡說,“不過,我卻是第一次來這里!”
蕭子魚聽了這句話,看著白從簡的神色里,不由的多了幾分憐憫。
像丹陽公主那樣被皇家束縛的人,都能來姑蘇游玩。甚至還能在寒山寺的燈樓上賞景……然而白從簡卻很難像他的母親丹陽公主那樣,過的隨意。
難道白家,比深宮更能束縛人么?
不知為何,蕭子魚冒了一句,“其實,京城白馬寺的景色也不錯。雖不及寒山寺這里的空靈且有佛性,但是白馬寺后山,卻也很安靜!”
她說完,又是一愣。
她何時去過白馬寺的后山?
“是嗎?”白從簡笑的溫和,“后山啊!”
蕭子魚此時看景色的心情全無,她又開始不解,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于是急著找了口拙劣的借口,要和白從簡告辭。
白從簡也不生氣,只是臉上的笑意稍微淡了點。
他淡淡地說,“你是在躲我嗎?”
“不必躲我,我沒那么可怕!”他轉身和蕭子魚一起下了燈樓,又說,“你躲也沒用!”
他下樓的步子緩慢,神態里似乎有些疲憊。
他說,“方才我和你說,燈樓里能看到最美景色,并不是寒山寺的!你想想,那里什么景色最美……你想到了,就會明白我今日為何會對你說這些!”
蕭子魚沒有多想,因為她此刻完全沒有心思聽下去。眼看要到底層了,她腳步有些倉促。
然而也是因為她太過于著急,卻差點跌倒。
若不是白從簡手快扶住了她,她便要狼狽的從這樓梯上滾下去了。
他的掌心很大且有力,而且也并不冰冷……然而只是這么一握一扶,卻讓蕭子魚容顏失色。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下了樓梯便落荒而逃。
初晴和初雪立即跟了上去。
等蕭子魚離開后,白從簡的神色里,才露出幾分微怒,他說,“十二,過來!”
(PS:3更,還有一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