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

136:我們是不是認識

(貓撲中文)

牛管事大驚,一邊將燈籠遞過去,一邊說,“小爺,老奴去請七小姐過來便好,你又何必親自去。”

“夜里風寒!”牛管事繼續道,“對你身子不好!”

自從幾年前小爺落水后,醒來后便十分畏寒。

尤其是冬日里,更是甚少出門。

如今雖然還未落雪,但是夜里寒風刺骨,對畏寒的小爺而言,并不適合出來走動。

白從簡聞言,淡笑,“那不一樣!”

說完,他攏了攏穿在身上的斗篷,提著燈籠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一臉糊涂的牛管事。

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牛管事不解。

夜色闌珊,白從簡似乎還能聽見風攜著馬蹄聲給這寂靜的夜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響動。

他的腳步,卻更顯得急切。

夜晚的白府南院顯得十分的冷清,他的步子十分穩健而又利落,即使手中提著的燈籠里燭火光并不明亮,也未見他一路有半分停頓。

在接近書房時,白從簡的步子卻微微一滯。

不遠處的屋內,有昏暗的光線溢出,卻給這寒冷的深夜添了一抹暖意。白從簡怔了怔,旋即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繼而邁開步子走到書房的廊下。

待客廳內的墻角點了兩盞八角宮燈,蕭子魚坐在椅子上,聽見屋外的動靜,立即抬起頭望了過來。她的神情恬淡,眉目間還有一絲殘留的疲憊,她的手里還握著九節鞭,冰硬的金屬在并不明亮的屋內,泛著帶了戾氣的光澤,讓她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的凝重。

蕭子魚聽見了屋外的動靜,一抬眼就對上了他那對溫潤含笑的目光。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喚了一句,“公子!”

她來的的確不是時候。

此刻的白從簡和她前兩次相遇的時候有些不一樣,或許是因為在睡夢中被人喚醒,他的發髻和穿著都有些隨意,讓他與身俱來的儒雅里又帶了一抹飄逸的氣息。

白從簡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依舊和第一次與她相見時一樣,笑容溫和。

他走進屋內,將燈籠放好,又等十二送來茶水后,才開口道,“不急,你先喝點參茶暖胃。”

他記得,她和自己一樣畏寒。

秋日里便已經穿上了小襖,還披著厚厚的斗篷。

她騎馬而來,一路上吹了不少寒風,而這屋子里又沒有暖爐。她本來紅潤的面頰,此刻也凍的有些蒼白。

白從簡的話,讓蕭子魚一時語塞。

他竟不問自己來這里,歸還佛珠后,有什么請求。反而是和第一次見面一樣,語氣溫和態度熟絡的讓她喝茶暖身子,說話不急不緩,似乎他們早已相識且十分的熟悉。

蕭子魚低頭,捧起下人們放在她眼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參茶暖和,讓她骨子里的寒意,一掃而空。

她沉默了片刻,才將自己凌亂的思緒整理好。

“今夜,打擾公子歇息了,抱歉!”蕭子魚將茶盞放下后,不敢抬頭看眼前的人的神色。

她知曉這世上或許很多人都有惻隱之心,但是白從簡卻不會有。

義不理財,善不為官。

年紀輕輕便能將白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人,怎么會是一個好應付的人呢?

白從簡聞言,嘆了一口氣,“那你,當真是來歸還佛珠的?”

“我自然是的。”蕭子魚有些不安地從袖口里拿出金星紫檀佛,遞給白從簡,“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此時,屋內的光線并不明亮。

她抬起手,露出一截纖細的皓腕。

戴在她手腕上的鐲子內鑲嵌的東珠,在燭火下散發著瑩白色的柔光,光線瑩潤,通透。

她嬌小的身子,在這一抹柔光中,顯得格外的纖弱。

今兒的蕭子魚穿的衣衫顏色素雅,發髻因為騎馬疾馳,發絲也有些凌亂了。其實,膚色白皙的蕭子魚更適合顏色鮮艷點的衣裳,而不是這樣淡淡如墨的樣子。

白從簡并未接過她遞過來的佛珠,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聲音低沉又溫和,“你先說說,我不一定能幫到你!”

“我聽聞公子您的手里,有一只百年的高麗參!”蕭子魚不敢去看白從簡的眼神,而是垂下眼眸,“我想……求公子……”

她實在講不出讓白從簡,將高麗參贈她的話。

她雖不會看病、扶脈,但是卻也知道這高麗參對白從簡的病情有益。不然,當然丹陽公主也不會特意將這支人參留下來。

對于白從簡而言,這支高麗參或許也是救命的東西。

她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蕭子魚知道自己的做法有點自私,卻又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在自己的眼前病故,她來白家的時候便下定了決心。若是白從簡愿意將這支高麗參賣她,她哪怕這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他的恩情。

想到這里,蕭子魚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

她提起裙擺,準備下跪。

她今日來了白府,便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尊嚴,都拋的一干二凈。她沒有什么可以給白從簡的……

然而,她剛剛彎下膝蓋,便被人從上方握住了手腕。

那人的掌心寬大且溫和有力,指尖還有細小的繭子,讓她的心緒有些不寧。

白從簡將蕭子魚扶起,卻沒立即將握住她手腕的手撤開。他語氣依舊如往日一般,和緩且又溫和,“你不用求我。”

白從簡語畢,蕭子魚的心卻涼了半截。

她不敢去看白從簡鋒利的目光,只覺得渾身冰冷,想要開口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她的確是唐突了。

“你想要,我可以給你!”白從簡看著眼前的少女,聲音低沉宛若泉水滴在石頭上,“但是,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

若是別人講這句話,蕭子魚肯定會亂想。

但是這句話從白從簡的嘴里說出,她便覺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抬起頭,目光和白從簡的視線相接。

記憶中的白從簡,年歲應該更大一些,兩鬢也有幾根銀絲。

她想了想,才開口詢問,“我和你,是不是認識?我是說,很久以前!”

不是今生,而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