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站滿了人,卻是沒有絲毫的聲響,所有人都看著,四皇子妃的動作。
涂滿了紅色豆蔻的手伸出,接過了章茗手中的木簪。
章茗身子顫抖著,強撐著身子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杜飄靈的臉,卻在還有一寸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好似自言自語道。
“不行不行,靈兒這么美,可不能弄臟了,不能弄臟了……”收回手,章茗不停地搓著自己臟亂的雙手。
強忍著身體的顫抖和眼里幾欲落下的淚水,杜飄靈抬起頭,眼上的笑意得體不已,說出的話語卻是一瞬間,狠狠地撕碎了章茗的心。
“這位大娘……許是認錯人了吧……”
原本嘴中碎碎念叨著的章茗陡然沒了聲音,抬起眼,看向杜飄靈,身子已是開始抖個不停,嘴微微張著,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飄靈眼里的霧氣已是緩緩散去,滿臉的表情,是章茗從未感覺到的陌生。
嘴角掛起一個溫煦得體的笑意,杜飄靈的心卻好似被重重地錘了一下:“大娘……”
話還未說,章茗已是大聲笑了出來,笑聲越發地大,杜飄靈卻是看見娘親眼中越發落下的大顆大顆的淚水。
“是是是……老婦認錯了……是老婦認錯了……”
杜飄靈只覺得心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疼痛不已。
顫抖著抬起手,章茗終是摸上了杜飄靈的臉,卻也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便拿了開去,苦澀的話說出口:“孩子……大……娘認錯人了……這簪子……你……你留著……留著可好……”
而后,章茗眼里含著淚水,對上了杜飄靈那雙紅了的眼,嘴角笑意越發苦澀,閉了眼,重又趴下身子,艱難地向著迎親隊伍外爬去。
杜飄靈的手死死地攥住那支簪子,低著頭,不敢看向章茗離開的身影。
娘。娘。
女兒不孝。
女兒不孝啊!
起身,杜飄靈的頭再也未抬過,徑直回身,重新坐回了轎中。
很多年后,杜飄靈跪在章茗的墓前,直至將頭磕出了血,才明白,自己的一己私欲,終究是送走了母親的性命。
爬了許久的時間,章茗的淚也是落了一地,直至爬出了這條街道,身后再無那刺人的目光,章茗才停了下來。
窩在小巷子的巷口,章茗淚水絲毫未斷,看著遠處的大紅轎子,心里喃喃道:
“靈兒,靈兒,你一點,要好好的……好好的……”
穆云錦坐在馬上,從頭到尾未說過一句話,卻是將杜飄靈的神色悉數看在了眼中。
直至章茗爬出了街道,四周的老百姓才低低地有了議論聲。
“就說嘛,四皇子妃怎么會有那樣子的娘親。”
“我看啊,就是想來騙錢的。”
“也不一定,指不定那婦人真有個和四皇子妃相似的女兒呢!”
眼見著婦人離開,杜飄靈也坐回了喜轎,喜婆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尖細的聲音重新落下。
“起轎——”
隨著喜婆的聲音,奏樂聲又重新響起,整個隊伍又開始熱熱鬧鬧地走了起來。
人們很快忘卻了先前的這一段,又開始鬧鬧哄哄跟著迎親隊伍往前走。
無人知曉。
街角處,老淚縱橫的女子已是笑著看著迎親隊伍離去,蜷縮著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喜轎中,杜飄靈捂著嘴,滿面淚水。
這一次,世間真正疼惜她的人,也是,不見了。
四皇子府邸,坐落在京都東區,由穆天德親自劃址而建。
門口,已是極為繁絡的模樣,杜微微一襲深紅色的衣裙,帶著紫蔻,算好了時辰一般,提早到了四皇子府。
賓客極多,三三兩兩地坐著,新郎官兒和新娘子未到,又怎敢入座。
杜微微坐在角落的位置,視線極其好,可以看見所有人的舉動。
直至吉時,迎親隊伍卻是還未出現。
所有人已是開始有了低聲的議論。
杜微微眉頭微微一皺,手指輕動,剛想放暗號給暗處的沉木,沉木卻已是現了身。
一身小廝打扮模樣的沉木疾步走到杜微微的身邊,湊近杜微微,壓低了聲音,耳語了幾句。
聞言,杜微微眸子猛地凝住,而后斂下眼,沉聲吩咐道:“去將人領回來。”頓了一頓,“葬了吧。”
猛地一點頭,沉木轉身,幾個快步,已是消失在了杜微微的眼中。
沉下眼,杜微微的思緒深沉不已,沒想到,章茗竟會在杜飄靈出嫁之日出現,卻是沒能撐住多久,便死了。
“微微,在想什么?”一道妖嬈的聲音猛地響起,喚回了杜微微的思緒。
回過神,抬起頭,穆云新嫵媚的面容已是在自己面前極近的位置出現。
杜微微絲毫沒有懼色,輕一挑眉,回了話語:“我在想,什么法子,才能讓三皇子離我遠一些。”
一個媚然的笑意揚起,穆云新妖嬈地一個轉身,已然在杜微微身旁坐下,話語嬌媚,眼神卻是極為犀利地看向了沉木消失的方向。
“微微如此之說,可是讓本皇子傷心不已呢。”
眼神輕瞥,嘴角勾起一個輕挑的笑意,杜微微絲毫不買穆云新的帳,手輕輕一動,紫蔻會意,身形已是退了下去。
收起笑意,杜微微眼神一一滑過面前的人,語氣極輕,卻是能讓穆云新聽個明白:“如此多的賓客,有多少,是為穆云錦所用呢?”
聞言,穆云新的笑意卻是陡然加深:“即便都是,也定比不過微微一人。”
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杜微微不再開口說話,心里卻是想著,穆云錦他們,該是到了。
剛想起身,穆云新的話語卻是又落下,使得她身形又是一頓,再次坐了下來。
“關于,施慕然的事,我可是按照微微的要求做了。”穆云新語氣輕飄飄,柔媚不已。
身形停住,這一次,杜微微扭過了頭,看向了穆云新,眉頭又一次挑了挑,臉上笑意滿滿:“既是我應允了的事,我必定會做到。”杜微微明白,穆云新這是要她再次肯定當日所答應的事。
“就是不知道,三皇子,有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