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蘇萼書名:
三日后,鵝毛大雪,一夜白世。
寒白前后,不過一夜光景。
白雪入眸,觸目驚心。
雪之厚,足及一人膝下所處。
雪之寒,滿至人之入心入骨。
時隔兩年,這雪,竟是又重重地落在了汀元。
陸瑯站在窗前,已是足足有了一個時辰,一動不動,只是睜著那雙好似沒有波瀾的眼,靜靜地看著屋外的飄雪。
幾次,施慕然想要是上前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卻是幾次,都停下了步子。
滅門之痛,她并未感受過,但是六郎心頭的痛,卻是一如她的痛一般,狠狠在心間落下。
外頭,風更大了。
落了雪,汀元的整個冬日好似都變得鮮活了起來,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冷冰冰的慕言,除卻寒意更甚,那飄雪,倒是添了幾分韻味。
見那雪從窗口飄了進來,有不少都落到了陸瑯的身上,施慕然的神色終是泛上一絲不忍,拿了厚實的披風,從后頭替陸瑯披上:
“六郎,回屋里暖暖吧。”
說著,抓著陸瑯的手臂,轉身向里頭拉去。
只一下,施慕然便覺得自己手中的力道一松,旋即便空無一物。再回眸時,依舊看見的是陸瑯那蕭瑟的背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施慕然并未開口說話,眸子極為焦慮,垂下視線一瞬,旋即腳步邁開,向著陸瑯身旁最近的窗戶而走去,沒有絲毫的猶豫,抬手一個用力,窗戶便被重重地推了開來。
瞬時,寒風夾雜著大雪一下子便飄了進來,悉數,都落在了施慕然的身上。
那寒雪落在面上不過才一瞬的功夫,施慕然便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人重重拉住,而后身子狠狠轉過,一瞬間便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你這是做什么?!”男子焦慮的話語出口,滿是責備和擔憂的語氣,落在了施慕然的耳旁。
聽到男子那入心好聽的嗓音,施慕然才覺得心頭的擔憂稍稍好了些,埋在陸瑯的懷中,淺淺的笑意揚起:“我陪你一起看。”
她很清楚陸瑯心頭那噬骨的疼痛是無法輕易磨滅的,既然自己不能安撫他的疼痛消散,那便,陪著他一道承受,也是好的。
將女子擁在懷中,背對著窗戶,風雪全數都落在了陸瑯的后背上,涼意透過那披風,陣陣傳來,惹得陸瑯的心頭,又是一陣揪心。
感受到女子那溫熱柔和的氣息在懷中,陸瑯的面終是慢慢垂下,直至在施慕然的肩頭上埋下,那低低的男兒哭聲,終是,落了下來。
滅門之痛。
殺父之仇。
以及,那被血所染紅的雪。
他從來,都沒有因為陸家被滅一事落過一滴淚。
可今日,那雪,那痛,那一幕幕,還有,女子的那句,我陪你一起看。
“慕然,我要看那雪,每看一分,那痛便要入骨三分。”
“若是不看,我怕我忘了,忘了爹跪在正堂上那死不瞑目的眼,忘了那染了一地血的陸家,忘了……我還要復仇。”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復得仇……”
施慕然的手抬起,緊緊地摟住了陸瑯的腰肢,這個男子,竟是在自己面前落了淚,可想而知,那入骨的痛,該是有多疼。
“我不要等你。”施慕然的聲音清麗明亮,“我不要等你,我要同你一道。”
女子的話語輕柔,卻又是透著堅定。
陸瑯埋在施慕然肩頭的面龐,又一次濕了起來。
飛雪肆意,好似將整個天空,扯開了一道名為傷痛的口子。
穆云古的車馬已是因為大雪在路上停滯了一日,足足一整日,雪都是沒有停下,反倒是有著愈來愈大的趨勢。
“將軍,前頭的雪太厚了,馬車過不去的!”一個小兵跑回了馬車邊,白雪落滿了他一臉,扛著風,向著馬車的方向通報道。
馬車內坐著的,便是穆云古和小梅。
原先,坐馬車的只有小梅一人,穆云古是駕馬而行,卻是因為前一晚的大雪,穆云古也是一同乘坐了馬車。
聽到外頭的聲響,穆云古的眉頭輕皺著,撩起了窗簾,向著外頭看去。
掀起的一瞬間,那狂肆飛舞的雪便直直地沖著馬車內飄了進來。
小梅坐在了穆云古的對面,簾子掀起的時候,那雪便是直直地沖著她而去。
“唔。”雪落在她的面上,瞬時化開,一股寒意。
聽到小梅那輕輕的一聲叮嚀,穆云古瞬時回眸看向她,身子也是不由自主地移動,擋住了那飄進來的雪花。
小梅哈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臉,抬起眼看向穆云古,眸子里淡淡的,有些疑惑,并不知道剛剛自己的動作讓面前的男子心頭生出了憐惜之意。
深深看了一眼小梅,穆云古重新扭過頭,看向了馬車外的小兵:“傳令下去,尋一處有遮擋的地方避雪,等風雪小些了,再重新啟程。”
“是。”
放下車窗簾,穆云古回過頭,一眼便對上了小梅那疑惑的眼。
“皇上不是急著昭將軍回京嗎?這樣,不會有所耽擱嗎?”
那日,穆云古說以后的日子都會念書給她聽,也是將那圣旨的內容念給她聽了一遍,小梅也是知曉了,將軍回京,是為了小年夜祭祀一事。一想到自己也要回到京都見到娘親,她的心頭也是極為高興的。
“外頭風雪太大了。若是執意趕路,怕是你的身子會受不住。晚些回去,無妨的。”穆云古向來和善,對于自己的意中人,更是多了份柔情。
狀似明白了一般點了點頭,小梅收回視線,不再說話。說來也有些奇怪,好似那日后,自己每每見到將軍,心頭都是有些緊張,臉上也是會有些熱意。
穆云古的視線深深地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小梅,良久,才輕聲開了口:“小梅。”
“將軍有什么吩咐。”抬起頭,小梅習慣性地便回了這么一句。
一下子對上了女孩清澈不已的眼,穆云古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
又好似過了許久許久,久到馬車走動,而后又停了下來,外頭扎營的聲音也是四下響起。
呼吸起起伏伏,穆云古的笑意如冬日里頭那溫熱卻又不刺眼的陽光。
“做我的太子妃吧。”
“我想,你穿紅色嫁衣的樣子,定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