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記事

第七十一章 酸話

秦家人對于自家的這個新姑爺俱都滿意,舒家人對蒔蘿和這門新親也是非常滿意的。

尤其是蒔蘿的未來婆婆顧氏,吉時插簪之后又拉著蒔蘿說了會子體己的話兒,之后又陪著秦老娘姚氏幾人話了些日常說了些感恩的話兒,心頭大事兒就放下了一半了。

為著這樁她一力主張的婚事,不說族里村里言三語四說什么的都有,就是她親娘見了她都有些嘀咕,覺得她該給長子娶個鎮上的姑娘才是,實在是不厭其煩。

好在她咬著牙撐下來了,否則說不得就要錯過這門親家了。

想著蒔蘿的羞怯,姚氏的端莊,秦老娘的慈祥,杜氏的爽朗,羅氏的溫和,沈氏的親切,還有家里那幾個還未長成的小丫頭的懂事守禮。再想著秦家寬敞的院落,齊整的房屋,后院里晾曬著的新打的還散發著原木味道的家什,一院子的親朋和四碟八碗的席面,不禁有些志得意滿的同她娘家嫂子道:“嫂子家去后可得幫我同娘好好說道說道,也好叫她別再瞎尋思了。”

今兒小定,不光媒人和舒家大小都來了,還跟來了好幾個女眷,都是舒家的至親。像是族里堂房的妯娌,顧氏娘家的嫂子妹子,還有幾個侄女外甥女的,都是過來看新娘子的。

而秦家除了自家人都在,就連秦連豹都告了假外,還請了好些個親朋。除開周家灣的好幾戶人家外,姚氏杜氏的娘家也都來了人,卻是湊了五六桌,這在尋常人家的小定禮上也是大場面了。

顧大嫂看著顧氏紅光滿面的樣子,想到婆婆的嘀咕,就笑道:“我理會的,回去后就細細說給婆婆聽,好叫她放心。”

不過看著腳下這坑坑洼洼的路面,卻是撇了撇嘴:“我打小就聽老人們說周家灣又是修橋又是鋪路的,怎么幾十年的工夫竟是……”說著不由嗤笑了一聲,又看了看不遠處連綿的蓮花山,卻是搖了搖頭:“卻是糟蹋了這樣的好山好水了。”

說來其實也難怪顧大嫂這樣鄙夷,周家灣能在蓮溪十八灣里以姓為名,自是有過煊赫的辰光的。

可這會子旁的不說,只說生息了這么些年,族里僅有四五十戶人家,在整個崇塘來說都排在倒數,自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雖說這些事兒輪不到他們計較,人家周家再沒能出個修橋鋪路光宗耀祖的人物跟他們半點干系都沒有。可結親是結兩姓之好,除了家族門風之外,村風是否清正也是至關重要的。否則整個村子的風氣若都壞了,成日里烏煙瘴氣你爭我斗的,人家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的。就算原先是好的,也得給帶偏了的,不過是早晚的事兒罷了。

倒不是存心要潑小姑子的冷水,反正顧大嫂她自己個兒總是持保留意見的。

顧氏聽出了娘家嫂子字里行間的話音兒,看了看腳下,不禁挑了挑眉。不過又回想起秦家門口已然重新修筑過的溪埂和院里院外剛剛平整夯實過的地面,很快面色如常,卻是道:“好在親家姓秦不姓周,周家怎么樣,卻是同我們不搭界的。”這樣說著忽的心思一動,又不禁掩著嘴輕笑道:“除非哪一天能姓了秦。”

顧大嫂扯了扯嘴角,不禁覺得自家這個小姑子也未免太過癡心妄想了。更何況就算姓了秦又怎樣,不過人多一點拳頭硬一些罷了。就算如此,就憑秦家這樣的根基,怎么同他們這樣的傳世百年的家族相較。可嘴上卻是半點不露,心思一轉,更是道:“秦家那么多男丁呢,但凡能出一個讀書的種子,自然就能姓秦了。”

顧氏只當自己根本沒聽出嫂子話里的機鋒,只是笑道:“借嫂子吉言了。不管怎么說,兒媳婦識文斷字的,往后孫子孫女的啟蒙總是不用我們操心了。”

顧氏姑嫂二人你來我往的,旁人或許不曾理會,耳聰目明的小姚氏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看著顧大嫂不自覺間牽起的嘴角不禁有些好笑。卻也打定主意要抽個空好好同蒔蘿說說家里的人和事兒,比如說,這個舅母娘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只不過這會子這顧氏姑嫂的機鋒,小姚氏的心思,秦家人自是不知道的。而總算熱情周到的送走了舒家人,一大家子放下了心頭大事兒,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的齊齊收拾齊全,花椒同幾個小姐姐才有機會跑進蒔蘿屋里,好好端詳舒家送來的定禮。

之前因著舒家女眷們都在的緣故,花椒幾個為著不失禮于人前,都規規矩矩的眼睛都不曾亂瞟一眼。這回只剩下自家人了,自就不用見外了,擠成一堆去看定禮。

按著規矩,定禮一般只是聘禮的一小半,不過首飾衣裳衣料之物。

舒家送來的四盒定禮之中,兩盒子的首飾,包括一對金戒指,一對金手鐲,一對金耳墜,一個金項圈。另外兩個盒子則分別裝著兩套繡花綢緞衣裳和兩匹紅藍緞子。

在花椒看來,那兩匹緞子紅的藍的俱是十分喜慶,那兩套衣裳俱是滿繡著龍鳳百花的,花團錦簇的也十分漂亮。

而在那些個首飾之中,手鐲是麻花的,耳墜是燈籠形的,戒指項圈都是極簡的素面圓環型的,都非常大方雅致,據說正是時下時新的款式。可想而知,為著定禮舒家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可在之前過來看熱鬧的周家灣的婦孺們看來,大多只有一個念頭,這些首飾連帶著用來插簪的如意金釵,無一不是明晃晃的赤金。

小媳婦大丫頭的,就沒有一個不羨慕,不免背地里竊竊私語,給那幾件首飾估個價。

雖說蓮溪富庶,崇塘更是數一數二的富足,可到底能置辦齊全“四大金”作為定禮的人家還是少數。大多都是幾樣銀首飾,鎏金的也有,赤金的卻是頗為少見的。何況還是件件赤金,沒有半點摻雜。

不禁有人看著眼饞,肚子里就咕嘟咕嘟地泛起了酸水來了,忍不住在背地里咂舌道:“秦家大丫頭這回可是掉進福窩里了,只是不知道這老秦家祖墳都沒了,又是哪來冒出來的福氣,竟能把孫女攀給那樣的財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