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內掌柜

第20章 挑水

年菊瑛重新坐回織布機上,輕嘆一口氣,世道艱難,對女人尤其不公平。

“娘,看樣子小姑子真的沒事了,娘您應該高興啊!”何秀娥手中的紡線錘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高興,高興。”年菊瑛苦笑一聲,手中的梭子,又像小魚一樣,來回的穿梭。

何秀娥抿了抿唇,張了張嘴,最終在心里輕嘆一聲。

華珺瑤腦子里現在想的是,手中的兔子怎樣變成美食。

她的手法干脆利落,將兔子的毛皮完整地剝了下來,掛在了后院的竹桿上,等稍微陰干些硝皮,給爹做護膝。

年輕的時候打仗,生活艱苦,爬冰臥雪,自己又不注意,人老了各種后遺癥就出來了。

兔子就一只,不多,內臟也沒舍得扔。把這些都清洗干凈,可以切了一起燉了湊數。春季兔子也干巴巴的,連肚子里的板油也不多。

和這年頭人一樣肚子里都缺油水!

將端著處理好的兔子,華珺瑤進了廚房,看見廚房水缸里的水,只有半缸,估計因為今天早上上山找她,大哥沒時間挑水了。

趁著娘和大嫂還在堂屋織布紡線,將水缸原有的倒進盆盆罐罐中一會兒洗菜用了,然后從門后拿出扁擔和兩個水桶道,“娘,我去挑水了。”

這時候農村連壓水井都沒有,就別提自來水了。村里吃的都是井水,小村莊有一兩眼大口井,大村莊也不過三五眼,大約千多人喝一口井的水。

打水,小戶人家用陶罐,大戶人家用木水桶,提水用井繩或鉤擔扁擔:木扁擔兩頭釘鐵鏈構的扁擔,井繩提水簡單,鉤擔扁擔提水有巧,尤其是提木水桶。

打上來的水,小孩抬大人挑。家家戶戶都有粗瓷水缸,小水缸盛兩挑水,大水缸盛三四挑水,缸里放水瓢,缸上蓋簾子,會過日子的人家,水缸里是不能沒有水的。

落后原始的年代,喝水需要付出艱辛的勞動,但也鍛煉了人的生活能力。

挑水華珺瑤就當鍛煉身體了。雖然艱苦,卻有一個值得驕傲的是那時的水絕無污染,碧水藍天,天熱了到清河洗澡。山里的泉水兩手扶地,爬頭就可以喝,甘甜凜冽透心涼,好受極了.

“挑水這事是男人的活計,一會兒讓你大哥回來干好了,水缸里的水還夠用

。”年菊瑛聞聲在屋內喊道。

“不礙事,娘您忘了我力氣大。”華珺瑤說著挑著空桶出去了。

年菊瑛追出來拉著扁擔道,“別去,萬一遇見人怎么辦?”她慌亂地又解釋道,“娘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怕你丟人,我是怕你受傷。唉……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反正娘不是那個意思。”

村子中央有一口方井,去挑水肯定會遇見村民的,年菊瑛怕女兒受不了村里的閑言碎語。

華珺瑤輕輕一笑,云淡風輕地說道,“娘,我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吧!”說著輕輕拂開年菊瑛的手挑著空桶跨過門檻出去了。

梨樹溝的先人們對建房布局和街道設置都有明確規范,東西為街,南北為巷,不通謂胡同,全村共有六街八巷十八胡同,古舊街巷,街寬3至4米,巷和胡同寬約2至3米,這些窄窄的街道,全為青石鋪就,其大小不等,形狀各異、亂石鋪錦、巨細相間,高低俯仰,結解曲伸,縱橫交錯,如詩如畫。這些明清古道,追溯其歷史多達五百載,少有三百年,歲月滄桑,人來畜往,每塊石頭都被磨得細膩光滑,錚錚發亮。

華珺瑤自然選擇小巷走,沒走大街,不是怕什么?而是覺得沒必要。

走進這些街道,幽靜而深長,古樸而典雅,仿佛走進了歷史。

華珺瑤本以為天冷,又是大半上午的,應該不會遇見什么人,正自得地打算挑著空桶回去忽然感覺走不動了。

“我幫你。”原來扁擔被人拉住了。

醇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用回頭華珺瑤就知道是誰?

“不用了。”華珺瑤搖晃了下扁擔掙脫了他的手,繼續朝前走。

雷滿倉快走兩步擋住了她的去路道,小心翼翼地叫道,“瑤瑤!”

華珺瑤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他,已經模糊的記憶,在重新見到他后,又鮮活了起來。

身板精瘦,面容清秀的雷滿倉,從外表看一點兒都不像個農民。只有被風吹日曬黝黑的肌膚和指節寬大,磨滿繭子的手,才能看得出來是勞動人民。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上學,一路高中畢業,如果不是該死的運動鬧的,兩人一起考大學。

也許正是因為彼此太熟悉,華珺瑤對他反而沒有了男女之情,更像是哥們兒或者是姐妹兒。

雷滿倉伸著手,滿眼都是她道,“我幫你挑水吧!男人的活兒,哪能讓你干。”只有緊握的雙手知道自己有多緊張。

“不用。”華珺瑤很干脆地拒絕道,看著前面不遠處,探頭探腦,指指點點三姑六婆們,華珺瑤靜靜地說道,“不想成為別人口里談資的話,請你離我遠一些。”

雷滿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使勁兒瞪著那些沒事干,閑著嚼人家舌根的老娘們兒,嚇得她們迅速地躲進巷子里。

只是簡單的一瞪眼,就嚇得那些人就躲了起來,可見這個村太子的威力,確切的說是雷大膽權勢。

梨樹溝兩大姓,雷姓就是第一大姓,人數多。

在農村一個生產隊長的權力仿佛勝過一個部隊的連長。生產隊社員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說今天開始剝花生,社員們就乖乖地今天剝花生,他說明天挖地瓜,社員們就乖乖地等到明天才能挖地瓜。他說還等一個星期才能分麥子,社員們只好忍著痛苦的饑餓等到下一個星期才能分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