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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怪病
盧嬤嬤是內務府賜下來的嬤嬤,辦事老到,人也穩重能干,牛氏非常信任她,因此當年才會派她去大同給次子守家,提防金環這個忽然得寵的妾室,是時,也是希望盧嬤嬤能把秦安的女兒含珠照顧好,不讓她因為沒了生母,只能由妾室養大,便養得小家子氣。
盧嬤嬤去了大同后,在小馮氏嫁進秦家之前,一直都將秦安一家打理得很好,金環沒出夭蛾子,含珠也養得不錯,秦安沒再犯糊涂,無論是公事還是家事,都井井有條,有規有矩的,與當年何氏當家時的奢侈排場完全不一樣,但又不失侯門公子的體面。
小馮氏嫁進去后,做了當家奶奶,盧嬤嬤也一直用心輔佐她,主仆倆配合默契,越發沒有金環什么事了。后者只能老老實實做個妾,頂多就是對六姑娘秦含珠多關心一些,顯得情份不同。但秦含珠本來就是記在她名下的,這也是為了長大以后說親方便,寧可叫她頂著庶女的名頭,也不讓她回歸出婦女的身份,受她生母何氏的“***”名聲影響。因此,小馮氏以嫡母的名義將秦含珠收到膝下撫養,反而顯得慈愛大度,金環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敢說,說了就沒理。
以盧嬤嬤的能力,沒理由小馮氏懷孕三個月,她都還無所察覺。難不成這里頭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內情?
牛氏問了,那婆子便道:“盧嬤嬤才進臘月就病了,小的回來的時候,她總算有了些起色,能下床走動,但面色還是難看得緊,還犯了腰疼。她說這是老病犯了,結果差點兒耽誤了五奶奶身邊的差事,她心里愧疚得很,要小的替她給夫人賠罪呢。還說等她病好了,就親自回京來給您磕頭請罪。”
牛氏聽完,已經消了氣:“她不必如此,生病的人自然該好好歇著,我不會無緣無故責備她的。”其實是心里為即將添孫而歡喜,便也顧不上生什么人的氣了。
一旁的秦含真比她稍微細心一些:“盧嬤嬤得的是什么病?怎的病了這么長的時間,也不給京里報個信?請了哪位大夫來醫治?吃的藥不好嗎?”
婆子道:“據說,起初也說不準盧嬤嬤得的是什么病,上吐下泄的,頭一次請來的大夫說她是水土不服。可盧嬤嬤在大同住了好幾年,從前沒事,怎么可能到這會子才水土不服?五奶奶覺得那大夫是庸醫,就把人打發了,也沒吃他開的藥,另請了大同城里有名氣的大夫來。這第二位大夫還算有些本事,開的藥方管了兩天用,盧嬤嬤的病情好轉了,可沒兩日又再犯。這回那位大夫再來開方,吃的藥就不管用了。大夫自行辭了去,五奶奶怎么說,他都不肯再來。沒辦法,后來還是張掌柜幫忙找了一位剛到大同不久的年輕大夫來給盧嬤嬤瞧,這位大夫開的藥還不錯,盧嬤嬤的病漸漸有起色,也不再重犯了,只是好得慢些。大夫還說,盧嬤嬤年紀不小了,這一場病,有些傷元氣,即使病好了,也得多養些時日,才能恢復到從前的身子。五奶奶本來是想讓盧嬤嬤回京城調養的,是盧嬤嬤說不想折騰了,又不讓往京城遞信,說是怕夫人知道了擔心。而如今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更不必讓夫人知道。只是因病差點兒誤了五奶奶的事,她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
牛氏嘆道:“她自己都病得這樣了,還操這些心。我怎會怪她?這些年若不是她幫我盯著安哥一家子,那糊涂小子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亂子來呢。也罷,就讓她好好養著吧,想回京就回京,我讓人送她回來,若不想回京,就在大同養著,都隨她的意思。”
秦含真還是覺得盧嬤嬤的病很奇怪:“那位治好了盧嬤嬤的大夫,就沒說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婆子也說不清楚:“嬤嬤沒提,五奶奶也說不清楚。那位大夫只說是時節變化所致,盧嬤嬤自個兒也有些積年老病,加在一起就發作得更厲害了。總歸大夫開的藥方把盧嬤嬤給治好了,旁的五奶奶就沒有多問。”
秦含真對牛氏說:“早知道盧嬤嬤生了病,我們年前就該打發人去看看她的,給她送些藥材補品也好。其實五嬸在大同那邊請不到合適的大夫給盧嬤嬤診治,我們卻可以從京城送好大夫過去,不過是多花些診金罷了。結果五嬸不提就算了,她素來省事,可五叔居然也沒說一聲,倒叫盧嬤嬤多受了這么久的苦。”
牛氏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次子做事不夠周全了:“你叔叔的性子,哪里能想得這樣周到?他能攤上個賢惠的好媳婦,已經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否則早就不知出了多少亂子。”
婆子忍不住幫著秦安辯解:“夫人誤會五爺了,五爺自打十一月中就開始去了營里集訓,忙起來十天半月都回不了一次家,是直到小年前,才結束集訓回家來的。盧嬤嬤是五奶奶跟前的人,五爺哪能知道她病了?他回家的時候,盧嬤嬤的病情都已經有起色了。大同送回府里來的年禮,其實都是五奶奶借著五爺的名義置辦的。五爺連年禮清單都沒瞧過呢。”
這很正常,對于秦安來說是家常便飯了。牛氏聽了,不過是笑罵秦安幾句,倒也沒有多想。
只有秦含真覺得這事兒有些微妙,秦安不在家時,盧嬤嬤忽然得了不為人知的怪病,無法幫小馮氏打理家事,也無法再留意小馮氏的身體變化。而小馮氏這時卻懷了孕,全家上下都不知情。小馮氏差點兒累得身體出了毛病,還是除夕夜時害喜,聞見魚腥味想吐,才發現了自己有孕的事實。
如果小馮氏一直不知道自己懷了孕,又沒有盧嬤嬤從旁協助,年前年后忙碌不停,四處陪秦安去給他的同僚和上司拜年,累得胎兒不保,也不是不可能的。這里面就真的沒有不懷好意的人在搗鬼嗎?
秦含真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牛氏還在問那婆子次子次媳的日常情況,比如小馮氏如今的飲食起居,秦安是否又整天不在家,忙著軍營里的事,小孫女兒秦含珠的生活又是怎么安排的,等等等等。
據那婆子回答,小馮氏飲食一切如常,胎兒情況也已經穩了下來。秦安直到元宵節前都在家里照看孕婦,除了必要的人情走動,幾乎不出門,就一直守著小馮氏。小馮氏的兄弟馮玉庭與皮貨鋪子的張萬全一家也先后來看了小馮氏好幾回,送了許多補藥之類的。至于秦含珠,如今還在小馮氏跟前養著,生活并沒有什么變化。她今年也有五六歲了,自去年起就由小馮氏親自啟了蒙,如今正跟著學三百千呢,也開始學些打絡子、認針線之類的女紅基礎。小馮氏并沒有因為懷了身孕,就忽略了繼女的教養,也沒有簡單粗暴地把孩子直接丟回給“生母”金環照看。
婆子嘆道:“五奶奶跟六姑娘就跟親生的母女一樣親近。五奶奶待六姑娘十二分地用心,六姑娘身上穿的衣裳,每日吃的飯食,讀書寫字用的筆墨紙硯,都是五奶奶親自吩咐的,沒有一絲不好。六姑娘也十分親近五奶奶,見五奶奶身體不適時,金姨娘沒有用心侍疾,想偷懶,還勸金姨娘不要這樣怠慢正室呢。我們下人聽了,都覺得六姑娘實在是孝順,五奶奶也是慈愛端方。所以才說夫人眼光好呢,親自挑選的兒媳婦這般賢良,滿大同城里都難尋的!”
牛氏聽了,高興得合不攏嘴:“從前沒發現,原來你這么會拍馬屁呢,倒拍得我怪受用的。我也覺得安哥媳婦極好,安哥那樣的性情,就該有一位品性端正又有主意的媳婦來輔佐他。若換了是那等心術不正的***,安哥一輩子都要叫人毀了,哪里還能過得上如今的好日子?”
永嘉侯府雖然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但府中上下其實都清楚何氏的存在。畢竟當年她在京城里鬧的丑聞實在是太大了,秦平為了跟她劃清界限,也不曾隱瞞她曾為弟婦的事實。因此,象那婆子那樣,清楚秦安前頭妻子生了幾個孩子,謙哥兒的生母是怎么回事,含珠的生母是怎么回事,金環又是如何做了姨娘的,知情的下人多了去了。他們并不覺得六姑娘含珠親近繼母小馮氏有什么問題,也沒真把金環當成六姑娘含珠的生母來看。牛氏順嘴罵一句何氏,那婆子順口就能附和起來。
夸了一通小馮氏,又稍稍貶了一下知名不具的某個“***”,婆子又說起了秦安與小馮氏委托的一件難事:“五爺五奶奶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請侯爺與夫人的示下。說是……馬將軍府那邊傳出來的消息,開春后馬將軍可能要進京了,到時候大同守將就要換人做,而且極有可能是一位……跟咱們家五爺不大合得來的將軍。雖說五爺素來與人為善,跟那位將軍也沒什么深仇大恨,但總歸是習慣了在馬將軍麾下做事,如今忽然換了上司,多少有些不自在。馬將軍那邊倒是提過,進京后另有職司,身邊也需要幫手,問我們五爺要不要跟著一塊兒回京。五爺不敢擅自做主,就讓小的傳信回來,問問侯爺與夫人的意思。”
秦含真不由得一怔,看向牛氏。牛氏也十分意外:“這……這還真是要問過侯爺才行。”她心里倒是巴不得兒子媳婦能回家,可丈夫卻一直希望次子能盡可能遠離京城,不要輕易沾染京中的渾水。
婆子又道:“此外,五奶奶過上半年就要生產,大同總不如京城里安穩。六姑娘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是時候要正經請先生教規矩學問,總不能一直跟著五奶奶讀書做針線。五爺說,他離家多年,不曾在父母膝下盡過孝。若是侯爺與夫人不反對,他還是想要回京城來,一家團圓。”
牛氏不由得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