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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帳?那帳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是對一對數目字加減錯了沒有,哪用得著自己對?但凡會算帳的丫頭都會對,你不會打算盤,找個會打算盤的當個手腳,這府里也不是沒有會打算盤的,這有什么難的?還有人手,怎么會缺人手?滿京城那么多經紀行,想找什么樣的人沒有?那經紀行出來的,個個都是熟手,哪用得著她再調教?這有什么難的……”
這些話幾乎不用經過姜煥璋的腦子,就熟極而流的從他嘴里流出來,不停的流出來。
這些都是從前顧氏常跟他說的話,但凡有人稱贊李氏府務打理得好,庶務打理的好,顧氏就會跟他說這些話,說了幾十年,他覺得她說的極是,不就是這樣的么?有什么難的?
顧姨娘兩眼呆直的看著姜煥璋,傻了。
文二爺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捏著根銀簽子剔著牙,瞇眼看著李桐的車子出了紫藤山莊大門,出了一會兒神,轉過身,慢慢悠悠往回走。
這連著半個多月了,天天準時過去,準時回來。
小悠帶著幾個粗使婆子,拎著筐、簍,從角門過來,一看到文二爺,小悠忙將手里的小竹簍遞給一個婆子,迎著文二爺過來,“二爺,今天收了不少小青蝦,干凈得很,還有一簍子六月黃,小雖小,肥得很,我們姑娘愛吃熗蝦醉蟹,你吃不吃?你要是嫌麻煩,我中午給你做八寶鴨子。”
“蝦肥不肥?肥了就給我也來份熗蝦!我要多放點腐乳汁,醉蟹就算了,沒什么吃頭,拿幾只蟹給我炒個年糕吧,年糕要不軟不硬,要糯,要彈牙,八寶鴨子能不能把骨頭都拆干凈?”文二爺笑的那叫一個親切,滿府里,他對小悠最客氣。
“你放心,年糕是劉媽昨天剛打出來的,你嘗嘗就知道了,我再拆幾只蟹,給你蒸個蟹粉獅子頭,八寶鴨子去脖子去頭,保證給你拆的一根骨頭也沒有,我再煮鍋小米稀飯,今天別喝肉湯了,天天喝你也不嫌煩。”
滿府里,小悠也最喜歡文二爺這位食客,看他回回吃飯那么痛快享受,作為廚娘,她太有成就感了。
“行行行!都聽你的!”文二爺想著中午這頓大餐,心情更加好了,哈哈笑著,往后面去尋李信。
李信正在專注的寫他每天一篇的策論,文二爺站在旁邊,看著他寫完最后幾個字,捻起來一目十行看了,“你這文章平實易懂,往后寫折子,這一條能占點便宜。明年春闈的主考官,說是進了臘月才能定,一旦定下來,就不能再見外客,不過。”
文二爺放下策論,看著李信瞇眼笑道:“哪能等到臘月,我算計著,七八月里,至少,從哪幾個人里挑,就該差不多定了,你這文章,要是碰到個喜歡華麗堆砌的,只怕要吃大虧。”
“又不是只有一位主考,不是說墨相和呂相在這上頭一向態度一致,考官中,向來是喜好各樣文章的都有,十分均衡?”
“你得有點出息!”文二爺將策論拍到長案上,又用手里的折扇在那張策論上狠敲了幾下,一臉嫌棄,“準備推進一甲的文章,必定要主考官首肯,他不欣賞你,怎么進一甲?難道你想落到三甲里去?”
李信沒接文二爺的話,他沒想落進三甲,可也沒敢想過要進一甲,二甲難道不行么?
“這主考官的事,咱們得事先就心里有個數。”文二爺往后坐到椅子上,“我盤算過了,咱們手頭能用的人脈不多,太太那里……這兩天你最好問一問,你們母子,不用探話,直接問最好。”
李信點頭。
“太太這頭先不提,就當沒有,現在咱們能探話的,一是呂炎這里。”文二爺眼睛微瞇。
呂相這頭,雖然不知道這李家,或是李信和呂相有什么淵源,可呂相既然讓他來,又發了話,李信若是可靠,往后就讓他跟著李信了,他就不怎么擔心李信落榜,或是落進三甲。
可這樣的助力,呂相不說,他不敢說,看呂相那樣子,現在沒準備告訴李信,以后只怕也不打算告訴他,這種他不知道的助力,只能歸于運氣,在李信面前,就不能盤算進去。
張太太雖然照世家規矩讓李信四處游歷,增長見識,可李家畢竟不是世宦大家,這官場上諸多說不得的事,張太太不知道,李信更不知道。
若是等李信中了進士之后再開始,就有些晚了,現在,他已經先一步踏入呂炎和季疏影這個小小的準官場圈子,可是光踏進去不行,他還得歷練一番,打聽主考官,以及……或者還有其它可做的事,這一場下來,以他的聰明,必定頗有心得。
有了這一番歷練,中進士授官入仕之后,他就能略為從容一點點了,這一點點,就是先機。
“呂相是個極謹慎的人,呂炎和他祖父脾氣性格極其相似,呂炎這頭,可以試試,不過不能抱太大希望,或者是,不能抱任何希望。”文二爺接著往下說。
李信聽的怔神,這話的意思,是要他去想辦法打聽明年春闈的主考官?這可是違例的事,再說,打聽到了又能怎么樣?是能想法子換個主考,還是他這文風能改了?
“第二個,就是季疏影,可惜,”文二爺嘆了口氣,“季疏影心結深重,為人又十分冷漠,他連秋闈都不考,這春闈的事,只怕會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不聞不問。”
“季兄……”李信看起來有幾分遲疑,“象是想考一考今年的秋闈。”
“嗯……嗯?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他跟你說了?這可稀奇!趕緊,細說說!”文二爺驚訝極了。
“是我的猜想。”李信站起來,從長案上一堆卷軸中間抽出份紙卷,遞給文二爺,“這是昨天傍晚,他打發人送來的,說是他有好一陣子沒寫過制藝文章,昨天突然興起寫了一篇,讓我替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