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慢慢轉頭,斜著皇上和周貴妃,一聲沒吭,慢慢退后一步,看著眾女侍將霍氏抬到旁邊矮榻上,再看著女侍們動作飛快的將炕上所有用具全部換過,直看的眼睛瞇起,一臉冷笑。
皇上扶著周貴妃歪在炕上,女侍和太醫團團圍在炕前,送湯送水送茶打扇診脈……
七八個太醫輪流診了一遍,稟報周貴妃雖略受了驚嚇,好在已經疏散出來,并無大礙,只要吃幾服寧神湯就能好了,皇上松了口氣,周貴妃也舒了口氣,覺得自己總算又熬過了一關。
確定周貴妃平安無事,皇上這才轉頭看了眼霍氏,又轉頭看了看低眉垂首站在殿角的鄭氏,板著臉問侍候的宮人:“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鬧出人命來了?”
四皇子看向鄭氏,鄭氏低眉垂首站的篤定極了,這件事兒,跟她八桿子打不上,她只管安心看一場熱鬧。
大皇子卻緊緊盯著周貴妃,怎么回事,這話應該問她吧,她的手段,阿爹難道不知道?沒想到,她這手段竟然用到了自己兒子身上,虎毒還不食子呢……
“說是在后園子里落了水,送王妃和夫人回來的內侍,在殿外候著回話。”宮人曲膝答道,皇上嗯了一聲吩咐:“叫進來回話。”
候在殿外的內侍躬腰垂頭進來,跪在地上回話:“回皇上,小的們正在后園當值,聽到九曲橋上有人喊救命,趕緊奔過去,過去時,就看到王妃和夫人都在水里,王妃和夫人的丫頭在橋上,小的們下湖救起王妃和夫人時,王妃還好,夫人已經不行了。”
“兩個丫頭呢?”皇上話音剛落,大皇子突然盯著周貴妃問道:“她們到九曲橋干什么去了?阿娘讓她們去九曲橋做什么?一進隆冬,不是不許往九曲橋上去嗎?阿娘讓她們去九曲橋干什么?”
“怎么跟你阿娘說話呢?”不等周貴妃答話,皇上臉上已經變了色,厲聲訓斥大皇了,大皇子梗著脖子,擰開了頭不看皇上。
四皇子瞄著皇上,再看看梗著脖子的大皇子,頭一回,皇上訓斥老大,他心里沒有了喜悅之情,反而酸溜溜十分難受,這就是愛之深,責之切!
霍氏的丫頭桃夭和側妃趙氏的丫頭寶珠一前一后進了長寧殿,跪在皇上面前,桃夭抖個不停,寶珠僵直跪著,眼珠直直的,幾乎一動不動,主子們當著她們的面掉進湖里,一個死了,一個離死不遠了,她們兩個,哪還有活路?
“怎么回事?說!”大皇子剛才那一嗓子,讓皇上心情很不好,語調比剛才嚴厲了許多。
桃夭更加害怕,不會把她們凌遲了吧……一想到凌遲,直嚇的想哭又不敢哭,憋的兩條胳膊抖個不停。
“說話!”大皇子猛一聲喝,呆若僵尸的寶珠突然伏地磕頭如搗蒜,桃夭一個機靈,倒不哆嗦了,直直的看著皇上,立刻答道:“是夫人!是夫人……夫人說,要走九曲橋穿過去,夫人說她冷,夫人還說,說要跟王妃說說話,九曲橋上方便說話,王妃就跟著夫人上了九曲橋,夫人在前,王妃在后,后來……”
桃夭想著王妃揪著夫人扔到湖里時,那幅兇神惡煞一般的模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榻上面白氣弱、卻比剛才好了太多的霍氏。
“后來怎么樣了?”皇上眉頭蹙起,“后來,夫人說要和王妃說話,讓婢子們離得遠點,婢子和寶珠就跟在后頭,婢子和寶珠到湖中亭時,看到夫人和王妃停下來說話,婢子離得遠,聽不到說什么,后來,就看到……看到……”
桃夭不停的斜著已經不磕頭,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寶珠,期期艾艾,她看到了,寶珠也看到了,就算看不全,也差不多,要是寶珠……
那自己就咬死說寶珠胡說!
“夫人推王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象是夫人腳底下滑了,往湖里栽下去,王妃伸手拉她,也掉進去了,婢子們離得遠,只好喊救命,求皇上明查。”
桃夭心橫下來,豁出去了,話利落了,人也機靈多了。
“是這樣?”皇上看著寶珠問道,寶珠還是趴在地上,桃夭推了推她,“皇上問你話呢。”
寶珠慢慢抬起頭,目光呆直,她家夫人已經死了,她們這些人,陪夫人出門前,太太發過話,夫人若好,她們自然好,夫人若是不好,她們就是個死字,夫人死了,她也是個死字。
“這賤婢嚇傻了。”周貴妃厭惡的看著目光呆直的寶珠,她最瞧不上這種半點出息也沒有的賤婢。
“還知道個怕字。”皇上的目光從呆傻的寶珠身上移開,上下打量著桃夭,只看的桃夭渾身寒毛豎起,心里一陣絕望涌上來,她要死了!
“退下!”片刻,皇上帶著幾分厭煩吩咐道。
桃夭如蒙大赦,急忙磕了個頭,站起來,剛退了半步,又趕緊上前,用力拽起寶珠,拖著她往殿外退出去。
“敢情是大哥府上鬧家務,爭風吃醋都爭到宮里來了,大哥,你好歹也花點功夫,把你那府里好好理一理,鬧成這樣,驚著了阿娘不說,這也太丟人了。”四皇子滿眼鄙夷的看著大皇子,又斜了皇上和周貴妃一眼,他就是要提醒他們,老大是何等不堪,責之切、寄以厚望?呸!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府上爭風吃醋了?我府上就是爭風吃醋了,關你什么事?”大皇子滿腔的憤懣正在找可以發泄的出口。
“大哥這是怎么說話呢?”
這是長寧殿,阿爹和阿娘都在,四皇子可不怕大皇子,就是不在長寧殿,沒在阿爹和阿娘面前,他也不怕他,他什么時候都沒怕過他,更沒讓過他。
“我是狗眼,那大哥的眼是什么眼?阿爹和阿娘呢?大哥這話……”四皇子正指著皇上和周貴妃,抓著大皇子的話縫要一抓到底,大皇子突然掄起胳膊,重重一拳砸在四皇子那張可惡之極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