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安太太心里對小兒子,多少有些歉意的。十年了,把他扔回京城,雖說常有信件往來,但是慢慢的疏遠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那年,安老太太寫信給他們,說小溪兒很好,說‘溪流入海’,沒有比這個更配的話。就是為了這個,丈夫跟她說了很久,才勸服她。
她也明白,這是老來子,上頭有兩個聰明上進的哥哥,兩位名門出身的嫂子,小兒子的將來其實都是很讓人糾結的。
他們都知道,把小兒子送到京城陪伴老人,也許就是把孩子往廢了養。他們都知道安家得出一個閑人了,老爺子當年就不想讓老二出仕。他們夫婦都沒拗過老二,為此老爺子有一年連他們送的壽禮都退回了。
那時,她真的覺得老爺子叫他們把海兒送回京城,娶一個小官的女兒,以后就是安家的廢人。她那時心如刀絞,憑什么犧牲自己的小兒子?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難不成讓已經成家立業的兩個兒子犧牲,還是逼他們把孫子們往廢了養?最終,她只能同意。
從安海被送到京城的那一天起,也就注定了,他是被家族的一枚棄子了。這十年,安海沒有變廢,他被曾家夫婦教成了能自保的閑人。他成了家族最后的一小塊自留地,真的家族出事,他這一脈能得以保留。
她真心的感激著曾凡夫婦,更何況曾凡已經在朝中是個不可忽視的存在,能與之聯姻,不再是安家的善意,而真是求娶了。他們的女兒,真的能配得上更好的。不然,她此時也不會這樣溫和了。
晚上兩家團聚,大家興致都不錯,老爺子也拉著小溪兒的手上下打量,嘖嘖稱贊,“你知道,他們說女大十八變,爺爺在南方多怕你越長越得像你爹啊!為這個,我讓你奶奶都給你預備嫁妝了。”
大家一怔,長得像曾凡,預備什么嫁妝?
最早醒悟的是李萍,噗的笑出來,忙言道,“還好,還好,還沒丑到要多給嫁妝才嫁得出去的地步。”
大家一塊哄笑起來。
“恩師,他們都說,溪兒的眉目極像學生。”曾凡黑著臉,強調著。女兒很像他,而且也非常漂亮。
大家再一次哄堂大笑。
安元和安元太太真沒想到一個家宴,能歡樂成這樣。可能是這樣,大家消除了安元夫婦加入的尷尬,又回到從前那種一家人的狀態。安元夫婦這才知道,為何父母這么喜歡和曾家人一塊了。
此時的父母一下子就找到了活力,就像老頑童一般跟孩子們一塊調笑曾凡夫婦,而曾凡夫婦也沒有戰戰兢兢,對父母也跟管孩子一樣,該吃飯的吃飯,該不許吃肉的還是直接從他們面前拿走,一點情面也有講。
安元夫婦看到了老頭、老太太,其實在跟曾凡夫婦撒嬌了,此時他們真的明白,在老頭老太的心里,曾凡夫婦就是他們的小兒子、媳婦,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
當然,安元太太席間還不時的看看自己的兒子,她現,兒子就坐在下,而他的身邊就是小溪,魚,蝦,蟹這些菜,顯然小溪兒是極愛吃的,但她的面前沒一個殼。兒子專心的剝好了,放到盤子里,放到小溪兒的面前,讓她吃。而小溪兒會把兒子喜歡的菜也夾好,放到他的盤子里。他們不時的會低頭說說話,態度自然而隨意,顯然,這十年,他們都是這么過來的。
此時她沒有介意兒子這么對另一個女孩,她想的是,李萍沒看到嗎?她真的可以這么盲目嗎?當然這些話,她沒說,只是安靜的偷瞟著下的兩個孩子。
他們從頭到尾都很自然,不時也會抬頭關注席上,兩人配合得很好,看得出,他們倆的感情非常好。但也看得出,這種感情是很純粹的。
事實上,他們五個在飯桌上,也會不時交頭接耳,五人的氣質是很相似的。她又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兒子對這個小妹妹只是因為兄妹之情。
“海兒,你喜歡溪兒嗎?”晚上,曾家一家走后,安家一家終于坐定了,安老太太按奈不住,急急的看著孫子。
安元太太忙看向了兒子,這也是她想了一晚上的。兒子對小溪兒是什么感情,真的兄妹之情?
“喜歡啊?為什么不喜歡!”安海不知道祖母在說什么。
“不是當妹妹喜歡,是當媳婦喜歡?”安元太太輕笑了一下,雖說分開了十年,但小兒子也是她的心肝,這會倒是母子連心了。
“弟妹答應了?”安元倒是一驚,白天在書房里聽曾凡說的,李萍那關可不好過。他也是試探,看曾凡說了那么一通之后,他就試也不試了。他們回來之前就已經想了,這回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安海的婚事,一般人家,這歲數都當爹了,可他們家還在等著小溪兒長大,為了讓安海留在曾凡的身邊,他們暗示都不敢,生怕曾凡一下子把安海給扔回南方。現在兒子顯然跟小溪兒感情很好,真的成親,也不用擔心他們之間會有什么隔膜。安元此時也真是目光閃閃了。
“沒,說回去要和子誠商量,不過我覺得十有能答應,弟妹真喜歡我們海兒。”安元太太倒是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的。李萍雖說沒爽快的答應,但是她也看得出,李萍對安海的親昵。十年,石頭也捂熱了,兩家又交好,結為秦晉之好,她覺得完全沒有阻礙。
“這就是不答應了,子誠對兒女之事,一點主也不做不了,之前子誠說了三家,都被弟妹否了,子誠還落了個懼內之名。”
‘懼內’這個不是曾凡說的,而是安元在京中的內線傳的,當時不是知道原由,只是傳出曾大人懼內。安元那時還在笑,覺得只怕是有些事曾凡不想做,于是推到了李萍身上。他們夫婦一體,萬不會有什么懼內一說的。此時聽夫人說李萍要回去商議,也就表明了李萍心里的不樂意,但不好明說,于是是個托辭了。
“我覺得這該是真的,她得回去議一下。惠文他們是看著長大的,機會可遇不可求,當然要趕緊同意。但海兒是他們養在身邊,當成兒子一樣帶大的,只怕這個彎不好轉。”安老爺子搖搖頭,順便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孫子,“你怎么啦?”
“妹妹不是喜歡黃歌那個傻子嗎?”安海漲紅了臉,但還是忍不住說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