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節禮
第三百九十五章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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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泠懂得人情練達,曉得女兒如此寫些與平日風格迥然不同的家書,必定有她的道理。
果不出陳如峻父女所料,通過五百里加急往返的信件,大部分都被揚州郡守截留窺探過。那些以火漆封好的信件被手藝高超的匠人打開,待郡守過目后再次封得完好如初,重新來回傳遞。
生怕信中牽涉到江陰幫的利益,上頭已然嚴令密切注視陳家父子、兄妹之間的動向,若有風吹草動,必須及早采取行動。
與當朝的閣老對上,揚州郡守與夫人都深知此舉是在刀尖上舔血。卻是已然上了賊船,不得不遵從命令。
一來二去的次數多了,陳欣華的信總是些內宅瑣事,間或還夸贊粘亦纖幾句,順帶贊賞郡守夫人對她的提攜。
瞧著陳欣華的家書還算上路,又頻頻提及揚州郡守夫婦的好處,郡守夫人一顆心落在實處。只料作自己一番懷柔之策起了作用,與那江陰太守夫人粘氏說起,兩人都是心滿意足。
豈不知這種雕蟲小技哪里是陳如峻父女的對手,陳如峻接了女兒封封報著平安的家書,卻不是按著正常的順序來讀。
陳欣華幼時隨著父親學習周易,更懂些九宮八卦。父女二人之間,原本就有些旁人不知道的聯系方式。
那信里閑話家常是真,卻總藏著父親需要的東西。陳如峻從信中挑挑撿撿,依著九宮八卦的格式比對,找出女兒真正想要傳遞的情況。
生怕母親擔心,陳欣華次次都囑咐父親不要將實情說出。
江陰的局勢越來越不穩,陳如峻也越來越擔心女兒與外甥的安危。只是崇明帝這盤棋下得夠大,如今還不到收網的時候,唯有委屈女兒與虎謀皮。
每次妻子給女兒回信,陳如峻都提醒她寫上叫女兒注意身體,照顧好幼子的安危。實則提醒女兒謹小慎微,保護好自己。
慕容泠雖讀不懂女兒言下的真實之意,卻從一封又一封頻繁的家書,和陳如峻比平日更添了嚴峻的目光里,漸漸窺探到了不同。
家中的小佛堂里,三圣像前早供了長明燈。慕容泠如今初一、十五茹素,早晚各三柱香,祈求家人的福壽安康。
憂能傷身,縱然寄情詩書琴畫打發著時間,不知不覺間,慕容泠青絲間又添了幾行銀發。晨起梳妝,更有衣帶漸寬之勢。
少夫人柳氏雖然也為丈夫擔憂,卻頗識大體,帶著一雙兒子時時前來寬解。唯有懷抱才幾個月大的小孫子,聽著懵懂無知的孩童牙牙學語,慕容泠才會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聽得下人來報,女兒打發來送節禮的車馬已然到了門前,慕容泠一向牽掛的心如何能不焦慮?
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做母親的心有七竅,曉得那封封報著平安的家書里,多半有女兒無法寫進去的東西,江陰的情形究竟如何,她急著要問問來人。
門房護著那幾輛載著大包小包禮物的馬車長驅直入,直接駛向垂花門的方向。正房的丫頭婆子們早在垂花門前侯著,烏壓壓一大片,趕著去接人。
慕容泠瞧著儀態端莊,只穩坐在正房,等著女兒泒來的婆子請安問好。眼角的余光卻不時瞥向外頭,耳朵也用心聽著蕪廊下的動靜。
梅媽媽陪在身側,從主子那端著茶盞微微顫抖的手上,便能窺見她的緊張。
生怕主子等得心焦,梅媽媽便輕輕福身,直接掀了簾子出去,迎在院中那尊用做遮屏的太石假山石旁。只望著一瞧見來人,便立時領回夫人旁中。
待瞧見遠遠的由兩個丫頭攙扶著一位白發蒼蒼、身子佝僂瘦小的老嫗徐徐行來,梅媽媽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見。又揉了揉眼睛,這才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了老嫗的胳膊:“費嬤嬤,怎么驚動了您老?”
被稱做費嬤嬤的老嫗身著深赭色寬邊帔子,下系墨綠的馬面裙,銀發梳得一絲不茍,鬢邊插著支足金的唐草紋細簪,顯見得有幾分體面。
面對梅媽媽的問候,費嬤嬤只是笑了笑,說道:“許久不見,阿梅你身子骨還是這么朗健,先帶我去拜見夫人吧。
行走間有些吃力,梅媽媽便減緩了腳步,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怠慢。走至正房門口,要小丫頭去通報,自己親手打起簾子,迎了費嬤嬤入內。
望見來人蒼老的容貌,慕容泠也不覺大吃了一驚,趕緊起座迎上前去,問的話與梅媽媽如出一轍:“費嬤嬤,怎么驚動了您老?”
費嬤嬤停了腳步,輕輕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腰,笑道:“瞧瞧,瞧瞧,果真有其主必有其仆,難道便不許老婆子活動一下筋骨?”
忙止了費嬤嬤做勢要下拜的身軀,慕容泠皺著眉頭道:“底下人不曉得輕得,梅媽媽你該替費嬤嬤傳頂轎子才是。”
梅媽媽笑著辯解道:“奴婢是在大門口才瞧見費嬤嬤,果真是疏忽了。”
慕容洽顧不得寒暄,趕緊吩咐人替費嬤嬤打水凈面,又命梅媽媽親手去泡茶,自己這才挽了費嬤嬤的手,將她往炕上讓。
來的這位費嬤嬤自然并不是普通奴婢,她今年已經七十有一,早已脫了府中奴籍,連陳如峻見了都要尊她一聲嬤嬤。
費嬤嬤年輕時原是陳如峻母親的陪嫁丫頭,年紀輕輕便進了陳府。
陳母身體不好,從里到外都賴費嬤嬤替她打點。陳如峻兄弟幾人的飲食起居、娶妻生子,幾乎全是費嬤嬤一手照應。
自打慕容泠帶著弟弟嫁入陳家,又是費嬤嬤替她撐起整個陳府中饋,并對年紀幼小的崇明帝悉心照應,令慕容泠感激涕零。
陳母去世之后,費嬤嬤本該榮養,她卻不愿出府,就在陳府后院辟了小小三間房,自己種些豌豆絲瓜,全當強身健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