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對立

第五百五十四章對立

第五百五十四章對立

安國王府多日的冷凝,在楚朝暉與溫婉的笑語中漸漸冰雪消融。

辛太妃抿嘴而笑:“郡主這話,叫婢妾聽得惶恐,日后唯有更加盡心盡力。卻是盼著郡主多回來住幾日,也好叫老夫人開心。”

楚朝暉聽著她二人對答,明知是逗自己展顏,一不忍拂卻溫婉的好意,二則更看重辛太妃素日的貼心,她捏起一粒桂圓肉含在口中,認真說道:“犯不著連敲帶打,日后都依你。母親每日用些便是,偏要拉著辛眉做個見證。”

素日里凝氣成冰的氣氛今日如此寬松,連底下侍候的小丫頭們臉上也露出些笑意,嬌俏俏的青衫碧裙穿在身上格外動人。

辛側妃陪著她們母女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退,笑意如春風撫人:“婢妾去小廚房瞅瞅,晚膳是否齊備,若好了,便吩咐她們擺在暖閣里吧。”

溫婉聞言,忙立起身來,向楚朝暉盈盈說道:“母親與太妃娘娘兩位且坐,還是阿婉過去瞧瞧。久未替母親下廚,今日想親手做幾個小菜。”

素日溫婉回來,時常洗手做羹湯,盡合楚朝暉心意。這么一說,楚朝暉不由口舌生津,到添了幾分期待。

她示意辛眉歸坐,含笑道:“也好,許久不吃阿婉做的飯菜,如今到真有幾分想念。不必太過繁瑣,橫豎就咱們這幾個人。”

溫婉淺笑領命,為著方便下廚,將外頭衣裳寬去,露出里頭窄袖緊身的水粉色立領小襖,領著沉香往小廚房走。

楚朝暉還在孝中,并不開葷,小廚房里每日備有吊好的素高湯,溫婉又自宮中帶了些素火腿與上好的雞樅。

她麻利地洗米下鍋,先熬上五子粥,又熟練地切些素火腿、豆腐絲、油面筋,將素什錦拿小火煲上。

這兩樣都需要慢功夫,等待的光景,溫婉更是手下不停,指了個干凈的小丫頭打著下手,做了糖漬乳瓜、椒油素雞、澆汁豆腐、五絲菜卷、腰果西芹等幾樣楚朝暉從前愛吃的小菜,待一切預備停當,便吩咐人先端去次間里準備擺飯。

自己凈了手,再等著那道素什錦燴到好處,這才掐著時間端下火來,先盛滿一煲吩咐端去次間,自己再盛了一碗,說與楚朝暉,想送去滄浪軒。

方才問過下人,蘇暮寒如今多日不與楚朝暉同吃,每日都是在滄浪軒里單做伙食。想是這一對母子間劍拔弩張,裝也裝不出往日的母慈子孝。

雖有香膏掩示,溫婉依舊瞧出了楚朝暉眼下的憔悴。母親為誰辛苦、為誰傷身,她又何嘗不清楚,只想盡最后的努力,再勸說蘇暮寒一回。

楚朝暉聞說溫婉要去滄浪軒添菜,到有些踟躕,低低說道:“你去瞧瞧也好,暮寒若有沖撞你的地方,不必與他一般見識。”

“是,母親放心,阿婉去去就回”,溫婉含笑應承,重新系了披風,也不要丫頭跟隨,自己端了托盤,就著內宅小路往過了遇園,往淪浪軒走去。

到了滄浪軒,蘇暮寒的暖閣里也剛擺了膳,四涼六熱的素菜,全盛在青釉纏枝花卉紋的方碟內,擺得十分齊整。

蘇暮寒守孝并不盡心,在外頭早開了葷腥,在家里無非還做著樣子。

下人稟報溫婉到了門口,蘇暮寒頗有些意外。他趿了鞋子下炕,披了件淡藍色寶相紋的杭綢直裰,吩咐將人請進來。

瞧著溫婉進來,烏金趕緊接了她手里的托盤擱在炕桌上,再利索地行禮問安。

聞道里頭是蘇暮寒愛用的素什錦,烏金掀開黃綠色的雙耳圓缽蓋子,將它擺在餐桌正中央,再取了小碗準備替蘇暮寒布菜。

多日不見,蘇暮寒身上少了些從前的神采飛揚,一雙清湛的雙目更加內斂,透著平靜與冷淡的色澤。他含笑與溫婉說道:“郡主是今日到府的么,如何想到來滄浪軒坐坐?”

周老爺子父子二人公然拒絕與蘇暮寒來往,往昔只曉得躲在暗處捉迷藏,這些日子到公然露面。溫婉的舅舅更是出現在京師貢院,做起了莘莘學子,為著明年的科考早做準備。

擺明了從此后放開大周后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做西霞的國民。道不同不相為謀,蘇暮寒如今已然明了,溫婉自始至終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

縱然一脈相牽,有著相似的容顏,卻對她再無了從前的親近。

不知不覺間,兩人連稱呼也已經改變,蘇暮寒此時到有些體會,溫婉從前為何待自己客氣而又疏遠,只會守禮喚一聲世子,從不喚他的名字。

“才剛過府,替母親做了羹湯。有日子不見,想著王爺愛用素什錦,便送了一缽過來。”溫婉臉上掛著淺笑,不管蘇暮寒對自己的稱呼如何變化,她始終是這般淡雅出塵的應對。

四目相對,眼中的東西太多,溫婉眸間全是恬柔的笑意,蘇暮寒則是客氣里帶著玩味。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雖然沒有火花四濺,卻彼此都瞧見了淡淡的疏離,讀出了陌生的韻味。

“從前多次嘗過郡主的素什錦,不想今日依舊有這個口福。只是如今有了身份,又何必再學從前。”蘇暮寒自嘲地一笑,閑閑一指窗邊的矮榻:“郡主若不嫌滄浪軒粗鄙,便請坐下敘敘閑話。”

溫婉行禮謝過,款款行至榻前,在下首坐了。

她淡然望著蘇暮寒,輕輕說道:“聽母親說王爺要去無錫,今日權做送行,祝王爺一路順風,早去早歸。”

黃楊木底的十二扇屏風,繪著煙波流水的江南。如今是寒冬初至,那上頭依然是阡陌青翠的初夏,到似是從前初下蒼南,幾個年輕人言笑晏晏的時刻。

蘇暮寒深邃的眸子里有一抹刻意的不以為然,淡淡笑道:“是替母親做說客么?可惜我已與人約下,后日一早出城。你真心或是假意,我自然都是一路順風,也會早去早歸,爭取趕得急皇祖母壽辰。”

幾句言語的擠兌,彼此都是冷意凝凝。蘇暮寒不復往日的煙雨從容,在溫婉看來,卻是不能運籌帷幄、盡在掌控的失落,于她而言,本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