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娘賦

第三百四十九章 根基已固(一更)

三娘真希望王文胥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問她近來過得可好,可他偏偏問了她今日去見了誰。

“我今日并未出去,不知父親為何會有此一問?”

她偏要裝傻充愣,就想要看看王文胥會如何應對。

王文胥不驕不躁,似乎才道三娘不會一次告訴他,便道:“出去轉轉無所謂,我也不主張天天將自己鎖在屋里。但是,盡量不要去見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免得出什么事。你也知道,我是受了你生父生母所托照看你,若是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也沒辦法跟他們交代。”

要是換在從前,三娘一定感恩戴德,認為這都是王文胥對她的關愛。

可現在,她感恩不起來。

“我知道了,父親還有別的要說么?”

三娘打定了注意要讓王文胥自己捅破這層窗戶紙,故意做出這副無所謂的模樣。

王文胥思忖了片刻,始終還是有話想說,沒讓她走。

“有個事情我且問問你,你與左家人相熟么?”

“不相熟。”原來他已經知道三娘去了何處,還真是煞費苦心。

他道:“既然不熟,就甭去了吧,上回左譽那事情既然作罷,還是別去招惹的好。”

三娘也不反駁,應道:“是,我記下了。”

她出乎意料的乖巧,居然也不問他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王文胥終究是耐不住性子了,知道三娘分明有事,可她偏又不說。

三娘反問他:“若是我問,父親會如實同我說么?”

王文胥低頭思索了片刻,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復:“你且問,我能說的自然會同你說。”

三娘也不客氣,直接問他:“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這個問題明顯把王文胥難住,沉默了半天都沒回應。

三娘再道:“這個問題不說也成,那您告訴我,為什么要裝作這副頹靡至死的模樣?你分明不是那樣的人,你明明比誰都清楚。

王文胥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的看著三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去左家見了誰?”

“父親先回答我的問題,否則無可奉告。”

他皺著眉:“從你入府那日起,我就知道你是個極其聰慧的姑娘。本來也沒期盼能夠用拴住你多久,但你相信我,我對你的好的的確確是發自內心,往后王家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會保全你。”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信,只是追問王文胥:“父親先回答我的問題。”

三娘鍥而不舍,王文胥避無可避,只能一聲嘆息:“我真后悔當初帶著你進宮去,不然也不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的一聲感慨在三娘看來是毫無意義的,他竟還不肯說出實情。

“當初父親遣了蘇公子來河洝救我,我真感激不盡,一心想著報恩,把您和母親當做親生父母來孝敬。可父親為何要瞞著我呢?你明明知道我的生世,明明知道我生父還活著,卻只字不提。你可知道,你這樣會害了我的。”

他無話可說,只能搖頭:“你一個半大的孩子,告訴你能有什么用?左右現在我不說你也知道了,然后呢?你又能做什么?”

“我可以走,離開就能保您不受牽連。或者,咱們一塊兒走,找個清凈的地方了此殘生。”

他卻又搖頭嘆息:“哪有這么容易?當今皇上可不是個善主,就算你走了,他也不會對王家放下戒心。你眼瞅著如今王家好像還挺興盛,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再者,王家歷經百世,我實在不愿意就此斷送”

這一點三娘能想得明白,王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對王文胥來說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他覺得那樣對不住王家列祖列宗。

齊王是個多疑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王文胥包庇賢王遺孤已經是死罪,即便他現在沒動王家,不代表他就真會放過王家。

如此說來,王三爺未必就真得了齊王的賞識,不過是齊王的一顆棋子罷了。他只是覺得王家尚有一絲可以利用的價值,這個價值還能跟王文胥扯上關系,否則他不可能留王文胥這么久。

這么想來,事情變得復雜了許多。

三娘將心中所想埋在心底,嘴上道:“那您為何還裝作一副頹廢模樣,難道你這么做就能真正幫到王家了么?”

他自知不能,搖了搖頭:“不能,但此時,只能有這么一個辦法了。”

三娘凝神想了想,問出她此前就想問王文胥的問題:“如果,我的生父和齊王真的刀劍相向,齊王要您交出我,用來要挾我的生父。敢問您要怎么做?”

她等于是給王文胥出了大難題,一邊是王家,一邊是道義。正如鄴越笙所說,他在危急時刻會保王家,但三娘想聽他說。

王文胥果然思考了很久,幾度想要開口都給咽了回去。

三娘看他如此矛盾,又突然后悔問出這句話:“您可以不回答我,但我有一條路要您來選。一是,我離開王府,從此天涯各路互不相干二是,棄暗投明,助我生父成就大業。”

王文胥傻眼了,他萬萬沒想到能從一個十四歲小姑娘嘴里說出這樣的話:“祁瑤,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話能亂說么?”

當然不能亂說,可現在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齊王已經不可能在真正信任王家,除了倒戈別無他法。王文胥即便裝一輩子的廢物,齊王也不會放過她。能躲避過一時,躲避不了一世。

三娘異常認真的看著王文胥:“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么,也又認認真真的想過。您信我一回,走這一條路,穩贏不輸。”

王文胥不知道她哪里來的這么大把握,可只要一想到這是謀逆之罪,他便不敢邁出腳步,這等于是拿王家上下近百條人命開玩笑。

“不可,不可齊王已經登基,那就是天子,這樣做是違逆天命。再者,齊王登基伊始就開始獨攬大權,無論是朝堂還是宮廷之中都大換血,根基已固。”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