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采薇出去,簾子一響,焦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宣惠!和靖在哪兒?”
宣惠聞言,驚喜地站了起來:“表哥!你怎么回來了?”
等薛元翰進了屋,看到宣惠身上的嫁衣,頓時驚道:“你這是要嫁給誰?”
宣惠避而不答,拉了薛元翰坐下,問道:“二姐還在南苑表哥你是怎么進城的?”
薛元翰一聽這話,緊緊地攥著宣惠的胳膊:“此話當真?和靖一直沒有回宮?”
宣惠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忐忑地說道:“城破前兩日,母妃說要接姐姐回宮,可還沒等父皇下旨,就出了三大營空餉的事,之后沒多久就”
“哐當”一聲,一個茶盞應聲而碎,茶葉茶水在磚地上肆意地流淌。D,F⑨.oM,精彩,東方,文學薛元翰怒道:“只不過是把公主從南苑接回來,需要下什么旨意?”
“你也知道如今北邊正是戰亂,你為何還要回來?”昌邑伯撩了簾子進來,看見薛元翰這個樣子,就不由自主地發怒道:“一回來也不去告訴長輩,就跑過來質問宣惠。接不接和靖回宮,是她能做的了主的嗎?你沒看到她身上的嫁衣嗎?等過幾日京城安穩下來,派幾個人去南苑看看就是了!”。
薛元翰頹然地靠在椅子上,茫然地說道:“不用了,我已經去過了南苑被劫掠一空,出云庵里一個人也沒有”
宣惠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耳邊卻傳來喜慶的鼓樂聲。
有下人來稟報:“伯爺,姑昭那徐思齊已經到門口了。”這門親事做的詭異,叫姑爺不對,叫封號更不對,他索性就叫了名字。
昌邑伯怒道:“讓他等著!”說罷就摔了簾子出去了。
薛元翰騰地站了起來,問道:“誰?誰要來娶宣惠?”
屋里的下人們均不敢做聲,宣惠垂下眼瞼,說道:“徐思齊。”
“去拿我的劍的來!他今日敢把宣惠娶走,我就剁了他!”薛元翰暴怒道。
宣惠給旌云使了個眼色,她就帶著下人們都出去了。
“表哥,嫁給他不過是為了讓我光明正大地離開昌邑伯府,日后我若出京,便也跟伯府沒了干系。不過是權宜之計,表哥又何必如此生氣。”
薛元翰道:“慎之與你,兩情相悅,好容易得了賜婚你好好在伯府住著,他必來找你。”
宣惠坐回妝鏡前,輕輕地拿絹子擦著被淚水沖花的眼角。“即使他來找,我還是從昌邑伯府走,又有什么分別?你真的忍心看著,因我一人,而牽連外祖父、外祖母、舅母和這伯府上上下下許多人?”
“可你,不能就這樣嫁了要嫁也是嫁給慎之!”
“表哥,你往日常說,吹捧那些貞女、烈女故事的人都不懷好意,為何今日卻又變了腔調?女子名節于我又有什么要緊,我但求問心無愧就好。”
“可你讓慎之情何以堪?”薛元翰仍舊不死心。
宣惠眼睛盯著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色,瘦削的下巴,喃喃地說道:“他該懂我的”
她長嘆口氣,走到薛元翰身邊,蹲下身仰望著他說道:“既然現在表哥已回到京城,還請你去看看長姐。我這些天都被困在伯府,一步也邁不出去。外祖父遣了下人去問,公主府卻是大門緊閉,誰也不讓進。長姐現在已有身孕,我怕她受不住”
薛元翰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呢?”
宣惠使勁咬了咬下唇,擠出一絲微笑:“我就等時機出京了,還請表哥給我安排南下的船。”
薛元翰應道:“知道了。”然后蹲下身,拍了拍肩膀說:“來,我背你上轎。”
宣惠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薛元翰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說道:“等你以后逃出京城,和慎之成親時,我還背你上轎。”
薛元翰久久沒有聽到回答,只覺得脖子上一涼,兩顆淚珠滴在了他的皮膚上,流到了衣襟里。
旌云在后面跟上來,給宣惠蓋上了紅蓋頭。
陳炎陪著徐思齊立在轎邊,見薛元翰背著宣惠過來了,便笑道:“還是薛公子眼頭亮,剛回來就知道該做什么。”
等宣惠從薛元翰的背上下來,徐思齊便要過來揭蓋頭。薛元翰劈手攔下,怒道:“你懂不懂規矩?”
陳炎笑道:“倒不是昭德公不懂規矩,只是今日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宣惠公主,想要驗驗是不是正主罷了!”
宣惠在蓋頭下說了話:“陳將軍今日有些喧賓奪主了。“說完,她撩起了蓋頭的一角,面帶鄙夷地看著陳炎:“我既然說了會成親,那就不會反悔。陳將軍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當天下人都和你們一般不懂得禮義廉恥嗎!”
陳炎哈哈笑道:“公主罵得好!只要您今日能順順當當地嫁到昭德公府,您說什么都行!”
宣惠將手放下,等徐思齊忙不迭地撩了轎簾,她便坐了進去。
轎子晃晃悠悠地抬了起來,宣惠眼前一片迷蒙。裴敏中,我的九哥,你在哪里?可知道你的阿姝今日要嫁人了?今生今世,你我可還有緣分?
她偷偷擦了把眼淚,既然已走到了這一步,就不要再想好不好,值得不值得
禮儀官拖著長腔唱道:“落轎!”
腳下、路旁,舉目望去皆是紅色。采薇一邊扶著宣惠一邊恨恨地說道:“這徐家竟然用紅色裝飾!不是說百日親嗎!”
跨過錢糧盆,走到正堂,拜過堂,新人便被簇擁著送入洞房。
徐思齊迫不及待地揭了蓋頭,看著宣惠冷漠的表情,他陪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只是情勢如此,我也沒奈何。今天你且委屈些,以后過日子我都聽你的!”
見宣惠依舊面無表情,徐思齊涎著臉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嬉笑道:“這樣你說好不好?”
宣惠拿起炕幾上的酒盅,自己攥著一個,遞給徐思齊一個:“我敬國公爺一杯!”一仰脖子喝了個干凈。
徐思齊聽宣惠叫自己國公爺,喜得眉開眼笑:“等平王登基,你的封誥就也該下來了。”說罷,也喝干了酒。
他轉身招呼身邊的丫鬟:“快滿上,我和公主還未喝合巹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