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轉

第一百一十一章 節烈

第一百一十一章節烈

第一百一十一章節烈

秦二娘笑道:“你想啊,柳夫人自家的表侄女沒塞成,只能打女婿的主意了。不把女兒嫁個得力的女婿,讓她老了以后指望哪個去?”

“要我說,她也不必太擔心。大家都在武昌城里住了這些年,王參將的為人那是看得清清楚楚。雖說他有些冷淡,話不多,內里是個熱乎人。好歹柳夫人也是他的繼母,王參將怎么樣也不會錯了大褶。”

旌云笑著看了宣惠一眼,讓她稍安勿躁。她自己起身給秦二娘夾了菜,笑道:“我可是聽說,王大人想把王家大小姐嫁給徐州的安王爺呢!”

秦二娘偏著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這話是從何說起?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大小姐的人才做個王妃也夠得上。她雖然沒王參將那樣出眾的樣貌,卻也是個美人。不過,大小姐頂頂要緊的是會來事兒,八面玲瓏得很,打小就是個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兒。她雖是柳夫人生的,王參將卻也對她疼愛有加,可見她會做人。”

宣惠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沒想到王氏還是個有些手段的。看來前世她在梁瓚后宅里得意了那些年,也不單是借了她父親王錦堂的權勢。

旌云見菜吃得差不多,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幫秦二娘收拾碗筷。采薇問道:“都這樣晚了,我去把大門鎖了吧。不過,這李大哥怎么還沒回來呢?可要出去找找?”

秦二娘雙手微微一頓,說道:“不用了,直接鎖門吧!他有些忙,時常不回來。”臉上的笑容再沒方才的那般爽朗,幾乎是僵硬地掛在那兒。

偏偏采薇也在收拾桌子,沒有看見秦二娘的表情。她又問道:“李大哥是更夫嗎?這樣晚上還不回家的,可是少見呢。”

旌云有些郁悶,這丫頭從京城到武昌,也走了這么些路了,怎么見識和心眼兒一點兒沒長。那賭錢的,流連勾欄院的,哪個不都是晚上不回家,樣樣都不能問。

果然,秦二娘的臉色越發地不好看起來,旌云忙拿話岔了過去。

過了幾日,李大頭只回過一次家,匆匆地跟宣惠等人打了個照面,進了上房一趟,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宣惠沒有理會,成日里帶著旌云等人在街上閑逛,打聽消息。

這一日,宣惠等人從江邊回來,突然下起了大雨,便躲在一家書齋門前避雨。門前已經有了些人站在屋檐下,卻是在對著一個女子說話。

那女子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面有菜色,但仍看得出來昔日的好相貌。她衣衫破舊骯臟,只拿一塊破布兜著頭發。她身后躺著個人,跟她年紀相仿,看樣子應是她的丈夫。

采薇上前問一個看熱鬧的人:“老伯,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圍了這好些人看?”

那老者拈著胡須,搖頭晃腦地答道:“我是在看這位節烈的婦人啊!都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先帝丟了京城,尚知道再乾清宮自焚謝罪。京城那么多高官顯宦,竟然沒幾個殉國的!都還不如這個婦人知道什么叫氣節!可嘆,可嘆啊!”

宣惠聽他指責父皇,心中不悅,低下頭一言不發。采薇忙撇了那老者,找了個年輕的人問道:“這位大哥,這個女子是怎么了?她后面躺著的是她相公嗎?”

那年輕人答道:“她相公跟她是從開封府逃難過來的,本來是要投親,誰知道親戚早幾年就搬走了。身上的錢也花光了,偏偏她相公又生病了。她沒奈何就舍下臉來討錢,給她相公抓要吃。誰知道這病也不見好,倆人連飯都吃不上,哪里還有錢接著吃藥呢!”

采薇嘆道:“這可真是時運不濟了。”她回頭用眼睛詢問宣惠,要不要給這女子些錢讓她給相公看病。

還沒等宣惠說話,書齋里走出來一個頎長的身影,他從荷包里掏出來幾塊銀子,扔給那女子。女子見狀,起身跪下,求道:“可否麻煩貴人再舍些錢財,讓妾給相公我倆買兩口薄皮棺材。”

那人原本撐了傘要走,聽了這話就轉過頭來,問道:“我給你錢是讓你去給你相公抓藥來救命,不是要你們買棺材去死。”

宣惠抬頭看去,發現是王聿。王聿覺察到有人盯著自己,轉頭看見宣惠,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女子哭道:“我家相公的病再治不好了……到了武昌府,本來錢財就所剩不多,都給他抓藥吃了,還是沒用……我們也是好人家,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哪里會拉下臉來討錢!”

方才那位老者嘆道:“節烈婦人啊!跟著相公逃難,同生共死!該請朝廷給立個牌坊才是!”

年輕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位大姐,你耳朵上還戴著耳珰,也能值些錢,為何不去賣了抓藥?”

女子撫著耳朵上的耳珰,哭道:“這對耳珰乃是夫家的聘禮,我怎好賣!總是要帶到棺材里去的。”

人群中就有人嗤笑道:“你相公命都要沒了,你還說什么聘禮不聘禮的!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舍不得嗎?”

年輕人笑道:“不如,我給你指條明路。看你顏色也還不錯,若是自賣給人做妾,當有人愿意買。要是不挑人家,估計還能賣個好價錢。用這錢給你相公看病,你跟了人去,也能吃飽飯,兩個人豈不是都能活?又何必拖著一起去死呢?”

那女子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言不發地瞪著那年輕人。

那老者氣得直跳腳:“狗屁,狗屁!臭不可聞!好端端一個貞節婦人,你這是要把她往邪路上送啊!與其再嫁,還是給人做小,不如堂堂正正地一同去死!”

年輕人笑道:“這老頭子,敢情不是你閨女,你就這么愿意看著她死?本來兩個人都能活,又何必為了虛名傷了兩條性命?”

宣惠走上前說道:”這話不錯!人生在世,一雙手一條命罷了!‘節烈’二字,本就是世人強加在女子身上的。怎么沒聽說過有給亡妻守節的鰥夫?再者說,你這樣自己決定兩人一同赴死,可曾問過你相公的意思?你不該為了虛名葬送兩條性命!即使其中一個是你自己,也不應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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