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舒忙起身出門去迎,又對宣惠笑道:“這可真是不能背后說人……”
一語未了,一位身著素服,年約四旬的婦人帶著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就進了正院。
楊云舒快步上前,在兩人行禮之前便將人扶起,嘴里說道:“夫人行這樣的規矩可是要折煞我了!論親戚,您可是我的長輩!”
宣惠定了定神,落落大方地上前施了一禮:“宣惠見過夫人。”
成國公夫人忙拉了她起來,又叫女兒過來:“璇夜,快來拜見王妃、公主!”
宣惠這才知道裴敏中的胞妹叫裴璇夜。她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面容清麗,五官小巧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笑道:“妹,妹妹不必多禮……”心里有些忐忑,稱她為妹妹沒錯規矩吧?裴璇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么比我還緊張?”
“璇夜!不得放肆!”成國公夫人呵斥道。
楊云舒邊請了她們進屋,邊笑道:“不妨事,小姑娘家正是活潑些才好!”成國公夫人苦著臉道:“她父親、兄長常年不在家,只我一人教導,難免少了約束。頭回見公主就失了規矩,這真是……”
宣惠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國公夫人和大小姐喝茶。”她此時心里恨不得讓時間回去,重新來一遍,她保證舌頭不打結了。
成國公夫人笑道:“公主不必客氣。我娘家姓姜,公主屈尊叫我一聲姜夫人便是了。至于這個淘氣丫頭,叫她的小字璇夜就行了。”
“原本昨日就該來拜訪的,”姜夫人喝了一口茶,笑道:“只是九郎說你們才到,都忙著收拾。我們家里也沒什么男丁出來給您接風,實在是……”
姜夫人說話輕聲細語,十分好聽。許是因為丈夫新喪,她的臉上略帶愁苦之色。
裴敏中以前說自己跟父親有七八分像,那剩下的二三分便是隨了姜夫人,尤其是那略向上彎的唇角。
裴璇夜則像母親更多,只是和裴敏中一樣,長了兩條英氣勃勃的平眉。
“這東園雖然地方不算大,勝在精雅別致。當年老國公爺在時,也常過來游玩。不過,我看王妃這里仆婦不多,想是路遠沒都從徐州帶過來。我們那府里倒是有不少閑著沒事做的,不如給王妃挑些送過來。”姜夫人親切地說道。
還沒等楊云舒搭話,裴璇夜借著羅裙遮掩,輕輕地踢了一下姜夫人的腳,然后說道:“多謝王妃和公主招待。本該再陪二位說說話,只是家中祖母晨起身體有些不適,伯母和堂兄在床前伺候。我和母親也該早早回去,替換他們。”
姜夫人臉色有些紅,她不自然地笑道:“正是,還請王妃和公主多多擔待……”
楊云舒驚訝道:“這是怎么說的!太夫人病了,夫人和小姐過去伺候是理所應當。那我就不虛留你們了,等明日我與宣惠去府上探望太夫人。”
姜夫人推辭一番,就和裴璇夜告辭出來。
宣惠覺得有些蹊蹺,就給采薇使了個眼色。采薇忙上前幫二人打了簾子,又一路送出去,直跟到儀門才折回來。
“怎么說?”宣惠問道。
采薇答道:“裴大小姐跟夫人說,不能隨便給旁人送奴才使喚。萬一這些奴才不守規矩,旁人還以為是安插進來的眼線呢!”
楊云舒有些驚訝:“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倒有這么多心思裝在肚子里。宣惠,你這個小姑子可是有些不好敷衍哦!”
宣惠卻想起了以往裴敏中跟她說的,姜夫人作為國公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竟然連中饋之權也拿不到手里,可見其性格和手段都比較弱。
因為父兄長期不在家,而家中另有沒有直接血緣關系的祖母、伯母和堂兄,裴璇夜想要和母親過安穩日子,就只能自己多加留意,周旋其中。
這一切都像極了前世江夏在宮里過的日子。宣惠陡然間對裴璇夜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當夜,梁瓚從金陵府衙回來,仔細漱了漱口才進了內室。
燈光下的楊云舒在側著身靠在床頭逗弄著兒子,她見梁瓚進來,連忙起身給他換衣裳。
“今天濯兒可有鬧人?怎么這樣晚了還不睡?”梁瓚笑著問道。
楊云舒把他換下來的外衣收起來,又拿了身干凈的家常衣服給他換上,一邊說道:“他呀,天天不就是那點事兒。今日倒是沒有鬧人,只是宣惠抱他的時候尿了她一身……”
梁瓚哈哈大笑起來:“我看,他把他姑母已經是徹底得罪了。上回吃飯把一碗粥全扒拉到宣惠身上,可把她惱得不行。”
梁瓚一邊說,一邊就側躺在床上,拿著個布老虎逗著兒子。
楊云舒坐在他身旁,笑道:“說起來,今日成國公夫人帶著裴大小姐來了一趟。沒坐多時就回去了,說是太夫人病了,要回去侍疾。”
梁瓚皺了皺眉,說道:“裴家的這些女眷是什么意思?”
“興許太夫人是真病了,明日妾身同宣惠一起過去看看就是了。橫豎有裴世子在,成國公府是肯定跟王爺站在一邊兒的。”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梁瓚不悅道,“宣惠遲早是要嫁進去的,成國公太夫人這樣,是不是有些輕慢了?”
楊云舒一邊用手指不輕不重地揉著梁瓚的眉心,一邊笑道:“我看裴世子對宣惠那個黏糊勁兒,誰敢怠慢了宣惠,只怕他第一個要出來收拾人。”
梁瓚平躺在床上,享受著妻子的愛撫,閉著眼睛說道:“你們明日去看看也好,探探太夫人的態度,順便送個帖子過去。”
楊云舒問道:“什么帖子?咱們可是要請客?”
梁瓚“嗯”了一聲,說道:“下個月宣惠及笄,算是個大生日,我說要給她好好操辦操辦,也是給慎之一個面子。程先生說,不如就大辦一次,給金陵城還有蘇杭的幾個世家大族、官員士紳都送個帖子,也好看看人心。”
楊云舒笑道:“這個主意好!只是要委屈宣惠了,她頂不愛出這樣的風頭。”
梁瓚抓了妻子的手,把她拉到懷里,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笑道:“也委屈了我的阿云,怕是要操勞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