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再說我又想要吐了……”宣惠一邊拿帕子擦嘴,一邊嗔怪道。
裴敏中扶著她到內室床邊坐下,擔心地問道:“你除了惡心想吐,還覺得哪里不舒服?”
說完“惡心想吐”這幾個字,他突然醒過神來,難道是宣惠懷孕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心中的喜悅就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宣惠看著他那個呆樣子,知道他想到了這一層,便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別亂猜,說不定只是我吃多了……”
裴敏中張開雙臂把她摟到懷里,柔聲道:“別多想,今夜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我就去請任醫官過來瞧,無論是喜還是身子不舒服,都得看一看。”
他輕輕在宣惠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把她抱到里面,自己也鉆進被窩,幫宣惠掖好被角。
宣惠側著臉看著他,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就這樣小心!若是我真有孕了,你是不是預備把我供到佛龕里去?”
裴敏中笑道:“若是那樣就能叫你平平安安的,我一定去定做個大大的佛龕把你放進去!”
宣惠心中覺得感動,把臉埋到他的懷里,小聲地說:“九哥,你真好!”
裴敏中輕拍著她的后背,溫柔地說道:“好好睡覺,有九哥陪著你呢!”
過不多時,宣惠的呼吸變得輕而綿長,裴敏中卻睜大了眼睛,看著繡著繁復花紋的帳頂。
一個個念頭在他的腦袋里進進出出,擾得他一絲睡意也無。
若是明天任醫官說宣惠沒懷孕,該怎么安慰她呢?想想宣惠有可能淚水漣漣的樣子,他便有些忐忑。
若是有孕了呢?該起什么名字?什么時候請穩婆來家里?生產時自己該……想到這里,他才記起來,梁瓚已經決定三月初三在王府辦春宴,三月初四就啟程北伐。
個月的時間,自己回得來嗎?宣惠整個孕期自己都不在身邊,想想他便擔憂得睡不著。
次日天一亮,裴敏中便披衣下床,吩咐人叫外院小廝去請任醫官。“動靜小些,別驚動了人。”
他怕只是空歡喜一場,倒鬧得人盡皆知,讓宣惠難堪。
任醫官拎著藥箱匆匆到來時,裴敏中才剛陪著宣惠吃完早飯。
“一早就請先生過來,實在對不住了。”裴敏中見他發梢上還帶著霜露,十分歉意地說道。
任醫官忙道:“不敢,不敢。醫者仁心,聞人有恙,作速醫治,才是正理。”
裴敏中道了謝,便請任醫官進了宴息室,宣惠已坐在茶幾旁等候。
任醫官見了宣惠,連忙彎腰作揖。隨后便從藥箱拿出脈枕,手指搭上宣惠右手的寸關尺脈處,閉著眼睛診起脈來。
須臾,他又請了宣惠左手的脈,然后便起身笑著向裴敏中道:“給世子爺、公主道喜了!公主這是喜脈無疑,看月份快有兩個月了。”
裴敏中一喜之下便去看宣惠,見她也笑著看向自己,真恨不得此時能把她抱起來,原地轉上幾圈。
任醫官見兩人如此情狀,連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心里卻在暗暗驚嘆,從前只聽說成國公世子與宣惠公主情好,沒想到兩人情意綿綿起來,連自己這個外人也不避忌。
裴敏中笑著送了任醫官出門,遞上一小袋金瓜子。
任醫官入手覺得分量不輕,連忙推辭,若他知道里頭是金子,那更要惶恐了。
裴敏中笑道:“給你,你便拿著。公主這還不到兩個月,日后勞煩先生的時候還多著。你若是不要,那以后我也不敢找你了。”
任醫官只好接了,點頭哈腰地說道:“以后在下每十天來給公主請一次脈,世子爺盡管放心。”
裴敏中點點頭,命人送任醫官出府。
回到宴息室,裴敏中看見宣惠正指揮著丫鬟們翻箱倒柜找布料,心中歡喜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宣惠笑道:“怎么,知道自己要當爹了,便成這副傻樣子了?”又故作憂愁地說道,“哎,日后還指望你教孩子呢!這就變得傻里傻氣的,可怎么好!”
裴敏中笑道:“我去給太夫人和母親都說一聲!”
話剛說完,外面便有人來報:“啟稟世子,王爺遣人過來,請世子去王府議事。”
裴敏中這才醒過來神,昨天梁瓚約了今日上午商議北伐的細節。他嘆了口氣,說道:“案牘勞形,你且好好歇著,你夫君要去辦公差了。”
宣惠笑著揮揮手,說道:“去吧,去吧!等你晚上回來,咱們一起去給母親報喜。”
王府外書房里,梁瓚說道:“昨日王錦堂又來找我,他說知道他父子二人同回湖廣犯忌諱,要留王聿在金陵輔佐,他只帶了小女兒扶柳夫人的靈柩回去。待下葬等一應事宜都妥當后,他再回來。你們以為如何?”
裴敏中道:“論理這也是人之常情,王錦堂能留下王聿,已是識相得很了。只是,他父子二人本就意見不合,不知王錦堂是不是想自己先行回湖廣,再逼迫王聿就范。”
薛元翰點點頭,說道:“我也有此擔心。不過王聿是王錦堂唯一的兒子,他應當不會做這樣自斷后嗣的事情吧?”
梁瓚道:“確實,他這樣提議,倒叫我拿不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是他醒轉過來,收起了他那點小心思?”
裴敏中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然而,王錦堂這個人私心極重,我怕他不會輕易放棄。”
梁瓚沉吟半晌,拍板道:“我派程先生跟著王錦堂回去,對外只說是做我的特使,給王家添些臉面。若王錦堂有異動,叫程先生立馬傳信回來。”
“至于北伐,阿元你便負責大軍糧草。我給你兩萬人加一百艘福船,專門負責從南直隸走運河送糧草到開封府。”
“慎之,你便隨我一同在前線,與秦朗匯合……”
晚上,梁瓚回到林花閣,李若蘭連忙奉茶上來。她覷著梁瓚的臉色,笑道:“王爺這是怎么了?受了誰的氣回來?”
梁瓚苦笑道:“誰敢給我氣受!裴慎之關鍵時候給我打退堂鼓,真真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