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聿勉強地笑了笑,說道:“公主既知,又何必再問!”
“我自認還算了解王將軍幾分,”宣惠笑道,“你也是個愿馬革裹尸、醉臥沙場的英雄。如今蛟龍困于池塘,不知你可明白是什么緣由?”
王聿抬頭,看著宣惠的笑顏,還有微微隆起的肚腹,心中苦澀難當。
遇到宣惠時的心動,知道她與裴敏中情深如斯的痛苦,她成親、有孕,樁樁件件猶如鋼針扎在他的心頭。平時尚不覺得,一見到她,便撕扯得他無法呼吸。
他是個守禮的君子,也欣賞裴敏中的為人,故而從未對宣惠有過任何越距之事,只是默默地把她放在心里,任憑自己孑然一身,匆匆老去。
“事到如今,公主與我說這些還有何益?王爺,王爺早已棄了我家。”王聿垂下眼瞼,無奈地說道。
“王將軍!”宣惠突然提高了嗓音,“上次的機會你已錯過,這次你不能再錯!”
王聿猛然抬頭,悲傷地看著宣惠,幾乎是可憐地問道:“你是叫我不要回去嗎?”
宣惠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答應你,可以回湖廣探病。日后三哥責問,都有我一力承擔。”
“……為什么你要如此?這樣叫王爺看來,我不是錯得更深了嗎?”王聿希冀地抬頭,看著宣惠的眼睛,試圖尋找她對自己也有三分情意的證據。
“因為我信你。我不但信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信你有馳騁沙場的本事,更信你一諾千金,不會滯留湖廣,更不會領兵造反!只要你按時回來,那就算不得是做錯了。”
王聿剛要開口,想到父親長久以來說的話,還有與汪家聯姻的意圖,又閉上了嘴。
“王將軍莫怪我聳人聽聞,如今金陵空虛,三哥帶走了大部分的人馬。對于包藏禍心的人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這也是為何三哥在出發前,極力封鎖消息的原因。因著你父親猶豫不決的態度,我想三哥這樣處理,王將軍也應該可以理解。”
“我信你是真的相信王大人病了,并真的有心日后還回到金陵來,不然你完全可以偷偷出逃,帶著人殺出去也未嘗辦不到,又何必多此一舉告訴孟大人和我呢?”
王聿看著她靈動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他欣喜于宣惠信他懂他,悲傷于如此佳人就這么輕輕擦肩而過了。
“王將軍速速回去收拾行裝吧,早去早回。”宣惠笑道。
王聿定定地看了宣惠兩眼,起身鄭重下拜,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旌云帶了孟曄回來。他看到王聿已經不在了,急忙問道:“敢問公主,王將軍呢?”
宣惠笑著指了下手的座位,請他坐下,問道:“王將軍先家去了。我還有些事要問孟大人。”
孟曄忙道:“公主請講。”
“三哥留下的三萬精兵是在城外大營呢,還是進城守衛?”
孟曄答道:“都在大營。”
“撥五千人出來,日夜在城內巡邏,尤其要防范進出城的人。”宣惠吩咐道。
孟曄想了想,說道:“可以。只是不知公主為何這樣安排?可是您聽到了什么風聲?”
宣惠笑了笑,說道:“但愿是我多慮了。”
孟曄還要再問,宣惠卻問起了金陵府衙的公務。孟曄不敢怠慢,一一作答,末了又說道:“王爺走之前,還特意叮囑要趕緊破了那樁秦淮河女尸案……”
一語未了,外面丫鬟來報:“啟稟公主,王妃派了結草姑娘來給您送東西。”
宣惠笑道:“煩請孟大人稍等。”
孟曄忙道:“不敢,公主請便。”
一時結草進來,笑道:“給公主請安,王妃問公主安好。”
“我一切都好,請嫂嫂放心。嫂嫂還有月余就要臨盆,她身子可還好?”宣惠笑道。
結草答道:“王妃身體康健,穩婆是王爺走之前就請到王府了。一切預備妥當,就等小王子發動了。”
宣惠笑道:“那就好。”
“今日奴婢過來,是王妃在棲霞寺請了兩張平安符,還帶來兩件小世子的衣裳。王妃說給公主鋪排好,保準生產順遂,一舉得男。”
宣惠笑道:“多謝嫂嫂費心了,你跟旌云姑姑去內室擺置吧,我就不管了!”
結草笑著應是,跟著旌云進了內室。
宣惠笑著向孟曄說道:“秦淮河女尸案是該早點破,三哥帶著大軍出征,本就有些人心不穩。此時若能破了這個案子,也能教金陵城里人安心不少。如今可有什么線索了?”
孟曄趕緊說道:“公主說得不錯,王爺也是這個意思。因著一直找不到請陳紅蓮去酒局的嫖客,我們只能從死者自己身上找線索。她事發當天上午出門買東西,去過鼓樓街上的綢緞鋪、香料鋪,晌午在玉飲茶樓吃了飯,下午去了西大街上那家武夷巖茶店買茶葉。晚上就被人請出去遇害了。”
“武夷巖茶店?”宣惠疑惑地問道。
“陳紅蓮是福州人,愛喝家鄉的茶也正常。只是我們去這家茶葉店問時,掌柜卻一口咬定那天下午沒有女客過來。伺候陳紅蓮的小丫頭卻說,那日回來,陳紅蓮嘴里嘟嘟囔囔地罵了好一陣,像是碰到了什么故人,人家卻沒理她。”
“故人?沒理她,要么是她認錯,要么是不想相認。你們可順著這個查下去?”宣惠問道。
孟曄皺眉道:“倒是想,那小丫頭說陳紅蓮罵的人叫玉蓮,好像是當年都在福州一家妓院出身。我正準備派人往福州去問問,不過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一個月的工夫。”
宣惠正要說話,結草卻從里面出來了。她急急地問道:“奴婢多嘴,敢問大人那陳紅蓮出事是哪一天?”
孟曄覺得這丫鬟有些無禮,可畢竟是楊云舒的貼身丫鬟,他也不好得罪,只能答道:“是正月二十三。”
結草深吸了口氣,接著問道:“大人,她去巖茶店是正月二十三,是嗎?”
孟曄有些奇怪地點了點頭。
結草慌張地對宣惠說道:“公主,奴婢有話跟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