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溫度驟降。無雪無星,北風不時呼嘯而過。徐道城中的駐兵已到入眠之時。
張副將去城外集合那三十萬大軍了,整肅隊伍,清點糧餉。是為大戰前夕的最后準備。
卓夷葭還呆在屋子里,她站在鏡子前,立身而看。身后的紅珊為她褪著身上破舊的有些臟的布衣裳。知畫進進出出的挑著水,往屋子里頭的大木桶中倒著。
卓夷葭看著屋中的銅鏡,鏡中的人已然出挑,個兒比平常女子高些許。她張開手,任由身后的紅珊一層層的脫下衣服,眼神像是夜間山谷之間徘徊捕獵的鷹,冷漠而犀利。
一層層褪去之后,卓夷葭赤/裸著身子,走到屋中的木桶旁邊,伸出手輕輕的擺了擺:“下去吧。”
紅珊點頭應聲:“是。”而后往屋外退了去。
卓夷葭走到木桶旁邊,伸手將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往木桶中輕輕一扔,鐵質的面具濺起微微的水花。她盯著木桶中沒有絲毫熱氣的水,解開頭發,而后伸出長腿,往木桶里踏了進去。
腿上冰冷的觸感傳來,卓夷葭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而后全身往水中浸去。微微闔上眼。
北地的四月依舊帶著春寒,夜涼如水。這樣的天氣,讓平日的涼水都更要涼一些。.
北地的這些日子,為了鍛煉身子,她已經習慣用冷水洗澡了。好在因為常年練武的緣故,她的身子很硬朗,不管是冬天還是夏日都是一團火。
肌膚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她有些不適應,她闔上眼,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睜開眼,開始輕輕的搓洗起來。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的生活,一是宮廷公主,再是將軍府貴女,對于身子的潔凈和愛護早已刻入骨子中。只是從離開京城之后,條件有了限制,太多的事也不能如從前般隨意了。
她不知道往西齊這一去,下一次洗澡是什么時候。所以今兒定要搓干凈一些。畢竟上一次洗澡還是在桐仁的時候。
卓夷葭細細的搓著自個兒的肌膚,搓過身上一條條的刀疤,身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哼起小曲兒。
這一次的澡洗了好一會兒,小半個時辰之后,卓夷葭才拿著洗過的面具從水中站起來,擦干身子,拿起紅珊早已準備好的衣裳,穿在身上。她用棉布搓著頭發上的水,看著一旁的面具。
忽而勾起嘴唇輕輕一笑。
放下帕子,往屋外走去,將走兩步,又回頭拿起桌上的面具,一邊待在臉上一邊往屋外大步走去。.還未干透的烏發隨意的披在身后,發間不時滴下一兩滴水。
長長的頭發因為沒有梳過,也沒有系起來的原因,顯得有些凌亂。她也不在乎,大步踏向門外。
守在門外的紅珊、知畫見到卓夷葭出來,紛紛回身行禮。
卓夷葭站在門外,看了看遠處駐兵的地方:“張副將在嗎?”
“在城外清點兵將和糧餉。屬下這就去叫。”知畫對著卓夷葭回罷,轉身便要檐下拴著的馬匹走去。
“不用了。”卓夷葭開口制止,叫住知畫的欲走的身子:“他弄完了會來給我稟報。”
說著,卓夷葭往檐下走去,抬頭,看了看屋頂,又往旁邊的墻走了兩步,而后偏過頭看向知畫和紅珊:
“你們在這里守著,不用跟著我。”
話音一落,腳下一用力,便往屋檐上躍去。
穩穩的站在屋檐上,卓夷葭往房梁走去,而后站在房梁的最高處,四處看了看。她本想順勢看看這周圍的地勢布局,奈何這屋子不太高,站著也看不了多遠。
便在此時,聽到屋下傳來了知畫和紅珊的聲音。
“見過卓將軍!”
“嗯,流光將軍在嗎?”
一段清朗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卓夷葭轉身的動作頓了頓。
“流光將軍不在屋中。”知畫看著卓夷旭回的從善如流。
“那將軍此時在何處?”屋下的卓夷旭看著知畫問道。他今夜穿的也不是兵將的征衣,而是一件月牙色交領直綴長衫,腰間一條天青色的絡子系著。全身上下無一修飾,看著卻格外干凈明朗。
最要命的是,他似乎剛沐浴過,頭發被一條天青色絲帶松散的系在背后,身上似有似無的淡淡的清香,加上卓家人得天獨厚的絕美無關,讓人有些呼吸不過來。
知畫看著面前鳳眼劍眉,俊美的讓人有些眩暈的卓夷旭,微微偏開了頭:“我也不知道。”她一直覺得自己便是定力極好的,即使是在京中盛名的三公子面前,也沒有如此失態過。
現在才發現,原來只是沒有看過這個卓大公子干凈的樣子。是的,只要干凈就行了,都不需要一絲的飾品點綴。
這樣的人,至少這個樣子,不能讓主子看到。在男色方面,她作為一個被訓練多年的頂尖殺手暗衛,定力可比主子好。
紅珊看著偏著頭的知畫,眉頭一挑,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偏頭,繼續疑惑的看了卓夷旭一眼。
聽到知畫的回答,卓夷旭頓了頓,抬頭目光掃過屋檐,而后回過頭,看著知畫點點頭:“那好,等流光將軍回來,勞煩司畫姑娘遞個信。”
“是。”知畫看著卓夷旭從善如流的應道。
聞言,卓夷旭便轉身往回走去,轉身時不忘抬頭掃了眼屋上。
“等等。”知畫看著卓夷旭忽而開口說道。
卓夷旭勾了勾唇角,而后轉身,恢復之前清清淡淡的模樣,看著知畫,余光卻是定在屋檐之上。
“卓將軍回去還是把衣服換了吧,束好頭發。畢竟流光將軍是女子,此般多有不便。”
站在對面的卓夷旭,轉頭看向知畫,有些不明所以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
他今天穿的,算是軍旅生活中少有的修邊幅了。平日里晚間洗過澡都是直接光膀子的呢。
知畫在講什么鬼?卓夷葭站在屋頂挑了挑眉。今天卓夷旭是穿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