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夷旭轉過偏著的頭,看向卓夷葭,眼中帶著不知所以。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卓夷葭從懷中拿出那個海棠木簪。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卓夷葭將木簪遞到卓夷旭的面前:“卓將軍很好,但是你忘了,你還有一個妹妹。多年前歿去的庶四妹。”卓夷葭說著頓了頓,她的聲音平平淡淡,手里執著海棠木簪,抬頭看著面前的卓夷旭面上微妙的變化著。
他挑著眉看著卓夷葭,眼中帶著的茫然凝了凝,眼瞼倏而微瞇。
“她是卓氏主族第十四代‘夷’字輩族女,今卓家二房卓子華庶長女。”卓夷葭看著卓夷旭說著,很緩慢,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晰。說著,頓了頓,又輕聲道:“我字流光,我名卓夷葭。”
聲音輕緩,一字一句卻像是鐵塊一樣砸在卓夷旭的心上。
他看著卓夷葭,微瞇的眼瞼中,瞳孔微微放大。臉上的不可思議和震驚以及不能接受,在臉上一瞬而過。
“所以卓將軍,你很好,但是這簪子我不能收。”卓夷葭冷清的看著卓夷旭,將手中拿著的海棠木簪又向前遞了遞。
卓夷旭目光黏在卓夷葭臉上一般,最后慢慢匯聚,看著她的眉眼,細細的看著。
那一雙跟他像極了的丹鳳眼讓他的目光閃了閃,而后低下頭,避開卓夷葭的目光,盯著卓夷葭遞來的海棠木簪,半斂的眸子上,睫毛顫了顫。
好一會兒,卓夷旭才緩緩的伸出手,接過卓夷葭手里的海棠木簪,然后緊緊的攥在手里。
頭卻是垂著,一直沒有抬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讓人看不真切。
卓夷葭又往后退了小半步,然后低身,向著他微微弓了弓身子,略表尊敬,而后轉身往回走去。
轉身,她輕輕的呼了口氣。走了兩步,兩只手抱著開始往袖子里鉆著。西齊的冬天實在太冷了,這林子里呆著她已經快要凍成冰塊了。
卓夷旭抬起頭,瞇著的眼瞼張開,看著越走越遠的身影,抿唇咬著牙關,手里的海棠木簪攥的死死的,眼眶微紅。
直到看著人影消失在核桃樹林中。
雪下了一層有一層,站在樹林中的人像是立定了一般。良久,才動了動早已僵的腳,往林子外走去。肩上堆起的雪隨著艱難邁開的腳步慢慢抖落下來。
一夜白雪。
次日,南商大軍大開甘壩城東北南四城門,浩浩蕩蕩的往南商行去。
二月初,卓夷葭帶著的大軍已經到了遼北城。遼北城大開,城中駐守將士皆守城門處,高聲歡呼迎著流光將軍帶著的隊伍入城中,一時間高呼聲讓整個遼北城都變得喧鬧起來。
征戰的時間太長,五叔的遺體終究是沒有等住,在去年九月被昭陽郡主趙月溪做主悄聲火化。如今在流光將軍歸來之時,亦將訃告傳入了京城。
京城聞告,一片哀戚之聲。明獻帝聞之,據說枯坐了一個晚上。
二月底,遼北一切軍事安排妥當。卓夷葭帶著一眾將士往京城而去。與此同時,淮北江晉的軍隊在占了七百里地的時候,休戰講和了。
江晉是占了土地的,大局看來,自然是勝方。提出了一些不小,南商卻還能接受的條約。彼時南商已經是大戰之后的了,必然是不宜再做進攻他國。
南商同意講和。三月底,江晉與南商講和。
四月初,流光大將班師回朝。
早已震耳欲聾的名字,卻未曾看過一眼。以一人之力,抵擋對方千軍。親帶十萬之兵,攻克敵軍七八十萬大軍。還一路直接打到了西齊的皇宮,讓那西齊的皇帝老二脫氈徒行向西齊低頭投降。且這女將軍還一路屠了那西齊的蠻狗,替他們報仇!
雖然對于此事,朝中官員多有爭議,但是民間百姓聽得卻是熱血沸騰的。只是這沸騰之中還帶著些許畏懼。
對于這替南商守國抗敵的女將軍,南商的民眾可謂是迎送了一路。
京城中的白丁早幾月就聽到了流光將軍大勝而歸的消息。早就翹首以盼,今日一早全都整裝起身,帶著自家的果子大米,或是甜餅公雞,紛紛往城門處而去。
接踵而至的人快擠爆了城門,于是又一路往后延去。一時間,南城門到京城的大官道被接踵而至的百姓搶的擁擠不堪。南商京城別的地都是萬人空巷。
四月,流光大將班師回朝,將軍帶著懷榮王的遺體,凱旋回京。舉國欣喜,萬民歡騰。
卓夷葭身穿銀色鎧甲,策馬走在軍隊最前方,看著遠處那高聳的城墻莊嚴的立在那兒,像是持戈守衛的兵士。金平城中依舊樓宇林立的,城門處擠滿了百姓,紛紛揮著手中的手絹,欣喜高呼,好不熱鬧。
看著一別多年的故地,看著京城中雀躍迎著她的民眾,近鄉情怯的感覺在心底里滋生。她微微紅著眼眶舔了舔嘴唇。
此去經年,故鄉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