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嬰兒要是再繼續哭下去,她就要瘋了。
是沒奶給它吃嗎?是不肯給它換尿布嗎?嬰兒一直嚎哭,作父母的就一點也不羞愧,不擔心打擾了鄰居?
真想拿枕頭捂住那個嬰兒的臉。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會兒,睡意早被怒意燒得干干凈凈——這游戲場地偏偏是個破舊的便宜公寓,連午覺都睡不好。
另一邊鄰居的門打開了,一聲怒吼響徹了走廊。“用奶嘴堵上,吵死人了!”
就是嘛,燕黃心想。她的丈夫正好從臥室門口經過,往另一頭走去,她急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她現在睡也睡不著了,那嬰兒的哭聲卻止住了。
按照角色說明來看,丈夫黑朋最近向醫院請了長假,天天在家里待著,居然只是因為他累了,想歇一歇。她看到這兒時還想,都進入社會工作了,怎么還有這么任性的人?
看到自己的目標時,她卻明白了。
通關目標說簡單也簡單,她得“成功活過30天”——她為什么會有可能活不過30天?世上大半的謀殺案,第一個嫌疑人總是死者的配偶吧?不然這樓里還有什么人,有殺她的理由?而且自己的角色手冊上也說了,“夫妻二人之間,最近問題重重”,都鬧得這么不愉快了,不借著上班躲一躲,還非要和她24小時待在一起,可太奇怪了。
她受到的生命壓力恐怕不小,她的短期目標是“說服別人相信自己,幫助自己安全度過30天”。這么想來,嫌疑人就更加只有她丈夫無疑了——人選只有是他,燕黃才需要去說服別人。
“睡醒了嗎?午飯做好了,”黑朋探頭進來,輕聲說:“你今天胃口怎么樣?”
燕黃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她慢慢轉過身,說:“……我還不想吃。你先放在微波爐里吧,我想吃的時候,自己會熱的。”
他用眼睛上下打量她一圈,也許是強壓回去了失望,才一笑說:“那好,你別等太久了,飯后還得吃藥呢。對了,你的藥快吃完了,我讓同事下午給送一些過來。”
她按照一次2粒,一天兩次的分量,把那幾瓶藥一點一點全沖進了馬桶里和廚余粉碎機里,他卻不知道。
當然,這信息也是角色手冊上寫的。
丈夫這個角色的目標,一定是殺死自己,她對此幾乎沒有一點懷疑。問題就在于,他打算怎么動手,何時動手。這樓里耳目眾多,大多還是不用上班的閑散人,作息都很亂;他貿然在家里下手的話,事后很難找到合適時機處理尸體。
燕黃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坐了半個小時,聽見門被人敲響了。黑朋去開了門,聽談話聲,好像是樓上那個神神叨叨的假靈媒。
“請我們幾個鄰居去坐一坐?”在紛雜的對話中,黑朋這一句疑問聲讓她聽得很清楚。“這個……你可能還不知道小黃的情況……”
又來了。
在她的角色介紹中,寫得很清楚:最近一段時間,她察覺到丈夫正在鄰里之間散播關于她的謊話,說她精神上不太好,需要靜臥休息……這些當然沒有一句是真的。其實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要歸納成一句“她說的話,你們可別信”。
存心讓她孤立無援,還能有什么好企圖?
“也許適當的社交會有幫助……”那靈媒還沒放棄。
燕黃忽然激靈一下,有了個主意。她必須得先證明自己精神上沒有問題,才能繼續證明丈夫對她心懷不軌,從而獲得他人的信任和幫助。有了外人監督的壓力,活過30天這個目標就會輕松得多了——眼下有一個讓其他人了解情況的機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一把拉開門,匆匆沖進了客廳里,倒是把那靈媒給驚了一跳——“伊麗莎白,你要我們去干什么?”
“就是坐一坐,喝個茶,聊聊天。”伊麗莎白對她說,“今天下午三點半,還有其他人也要來。”
不愧是伊麗莎白,特地挑了一個前后不搭、不用招待飯的時間。“都有誰要去?”
“那兩個大學生,關老師,愛碧……”那靈媒數著數兒說,“陳小姐和平克奶奶也來。烤肉胡我一直沒看見,敲門也沒人應。”
說不定又醉死過去了。燕黃假裝想了一下,對丈夫說:“那我也去,我不想老是悶在家里。”
黑朋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要不是她讀過角色手冊,知道他背地里的計劃,恐怕也會被這一臉誠摯擔憂給騙過去的;她要是再不行動,所有人都要相信他那番謊話了。
放棄立即下載,舉報后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并刷新頁面。“現在幾點了?”燕黃看看表,“誒,還有一個多小時呢。要不這樣,我現在先跟你上去,我一直對那個水晶球挺有興趣的,還想看一看手相……”她轉頭對丈夫說,“我們三點半鐘在她家見面好了。”
只要能暫時甩開她丈夫,把話傳出去就是小事了。然而黑朋立刻搖了搖頭,說:“你別單獨出門了,還是等我一起吧。”
燕黃感到自己面皮跳了幾跳——黑朋防她如同防賊,一眼也不從她身上挪開,她覺得若自己臥床休息一個小時,他能從門口來回走十遍。
“我就是去樓上,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冷下臉,說:“要么你現在就和我一起走,別讓我等你。”
黑朋充滿歉意地沖靈媒一笑,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燕黃有點后悔了,白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弄得自己似乎很無理取鬧似的;但至少他不好再硬跟著了。黑朋點了點頭,說:“那……伊麗莎白,小黃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你就喊我一聲。”
等她都跟著伊麗莎白出了門,她回頭聽了聽,把耳朵壓在門板上好幾秒鐘,覺得黑朋似乎不在客廳里;一轉頭,發現靈媒正一臉詫異地瞧著她。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伊麗莎白三十多歲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好像在這世上沒有什么親友,屬于失蹤了也沒有人會找的。
“你吃午飯了嗎?”燕黃故意問道。“我想起來,我家有不少飯菜,你要不要吃點?”
伊麗莎白這個角色,從來不會對免費午餐搖頭的:“那可太謝謝你了,都這個點了,我還沒吃早飯呢。”
“嗯,你等我一下啊。”燕黃慢慢地、無聲地打開了一條門縫,四下看了一圈。黑朋不在客廳,不知道進屋干什么去了;她立刻快步溜進廚房,輕手輕腳地把所有午餐都倒進了一只盒子里,又迅速溜了出去。
等家門在身后一關上,她立刻把盒子塞進了伊麗莎白懷里。
“你吃過了?”對方問道。
“吃過了,”燕黃感覺不到餓,她都有好一陣子感覺不到餓了。“你要是愿意,你每天都可以來我們家拿午飯和晚飯。”
伊麗莎白的臉都在發光,好像生怕她反悔,一口答應了下來。“沒問題,太好了,早飯不包嗎?”
倒真是不客氣。不過,燕黃早知道她會答應——這個女人哪有什么通靈能力,最強的能力大概只有蹭飯而已;她恰好也只需要伊麗莎白做一件事,就是把黑朋每天給自己做的飯吃掉。
伊麗莎白像捧寶貝一樣抱著飯盒,正要往樓上,忽然掃了一眼烤肉胡家。
“不用看了,那人可能早喝醉了,”燕黃說,“才不會去喝茶。”
烤肉胡的角色介紹里寫了,酒癮大,常常不到中午就已經醉成一灘爛泥;酒后脾氣還大,好幾次因為那嬰兒哭聲和別的鄰居吵起來。
伊麗莎白“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走吧,”她整了整神色,看著倒有幾分像個正經人了。
走上二樓的時候,6號公寓的平克正坐在外面玩打仗游戲。伊麗莎白沖他打了一聲招呼,在領著燕黃往7號公寓走的時候,嘴里還在一直不停地介紹自己種種通靈能力,以及這些能力帶給她的不便……燕黃聽得在心里連連翻白眼。這目的也太明顯了,誰會真信她是靈能力者?
來到7號公寓門口,伊麗莎白將飯盒夾在胳膊底下,另一手滿兜里找鑰匙。燕黃站在門口旁邊的落地窗前——每家每戶都是差不多的構造,家家的窗簾都是拉上的,伊麗莎白也不例外——百無聊賴地掃了幾眼,忽然目光一跳,在窗簾下方頓住了。
……這不對吧?
就在這個時候,門鎖總算是“咔噠”一聲打開了。伊麗莎白一邊請她進屋,一邊說:“不僅僅是這些,幽靈我也面對過……”
燕黃對她的叨叨聲充耳不聞,一進門就立即轉過頭,盯住了門旁的落地窗。
該跟伊麗莎白說嗎?
要是說了,她會不會反而坐實了自己精神不穩定的傳言?
“怎么了?”靈媒問道。
燕黃睜圓了眼睛,瞪著她看了幾秒,又在屋里掃了一圈。伊麗莎白看起來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的樣子。
“你一個人住嗎?”她求證了一句。
“是啊。”
“那你……你沒看到嗎?”燕黃指著窗簾,結結巴巴地說:“剛才……剛才你開門的時候,窗簾下面站著一雙赤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