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賢妻

第一章香魂消散

前庭燈火通明,鼓瑟相奏,樂音、笑語,綿綿不絕,熱鬧非凡。

而這里,昏暗的房間,燭影如豆,冷風襲來,晃晃綽綽,好似嗚咽而顫抖不已,憑的多了幾分陰森。又聽得好似有誰在喃喃自語,細若蚊蚋,可又忽略不得,“......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當初你為我束發描眉,唯有眼底映得樹影深深,情思綿綿,如今窗外疏影婆娑,勾住過往,支離破碎,嘆嘆嘆!可嘆......竟無一可嘆,人非......物也非......”

幽幽的輕嘆,氣音渺渺,恍若無息,驀地,突聞一聲嗤笑。

“罷了,罷了,我這一生,便只守著這一人過活,萬般皆不如意,一世蹉跎......這最后一點時間又何苦再為難自己,便什么都不想,只為等這一瞬的解脫,也算自己對自己唯一的一次善待......”

三尺白綾,懸于梁上,灰白繡鞋踩在腳蹬上,便是將脖子套在那扣里,腳下一用力把腳凳蹬開,咽喉氣絕,一縷香魂至此已是消散于世間。

若是還有下一世......就對自己好一些吧......

“少奶奶!少奶奶!”

不知是哪里來的聒噪的家伙,竟是一直在耳邊吵鬧不休,難不成陰司勾魂的鬼差就是這樣叫魂勾魄的嗎?

鬼差......勾魂......?

是了,自己早已懸梁自盡,可是......為何這個聲音如此熟悉,且,肌膚上溫熱的觸感,被人觸碰搖晃的感覺,亦是如此真實?

“少奶奶,您快醒醒啊!”

好似察覺到她有所反應,那聲音越發鍥而不舍的在耳邊吵起來,外帶著手上被握著的力道也更加用力,她忍不住就低聲呼了一聲痛。

“唔......”

弱弱的呻吟,換來的是喉嚨處火燒火燎如萬針同炙的痛苦。記得老人們常說,活著的時候若是做了錯事,死后下了地獄見了閻王爺,是要被罰上刀山下油鍋來贖罪的!

可是想她生前一世熟讀女則、女戒之類,時時謹記著尊公婆、敬丈夫,小心謹慎恪守著本分,不敢有半點差錯,不論遇到什么都是處處忍讓生怕別人先有了什么委屈,只想著若是因著自己的疏忽傳出什么不好的謠言令夫家蒙羞,那真是以死都不能彌補的罪過!

而也正是因為她待人處世這般唯唯諾諾,所以最后才會落得那般田地!

這一刻的她突然就醒悟了,生前一直都未去想過或者是說不敢去想的事情,終于在這一刻,猶如被點燃的炮仗在她的胸口處全部炸裂!那種好似決堤一樣瘋狂猛烈的感情根本控制不住的全部洶涌而出!

不,她都已經壓抑了一輩子,終了,還有什么好控制的?!

那些哄了她的,騙了她的,欺了她的,負了她的,偷了她的,搶了她的......這么多人,這么多恨,怎么甘心?!如何甘心?!

那些人都還在現實里活的好好的,她怎么能就這樣死了,那些惡人......狡猾奸詐,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無惡不作!而她一生循規蹈矩,便是螞蟻都不曾踩死過一只,可連他們都不曾被鎖到這陰曹地府被判罪受罰,她又為何要受這些苦痛去?

她真是恨極了,咬牙切齒,嘴里滿是腥甜的味道也不曾放松。

她想看看這陰曹地府,是否當真如人們所說的那般,陰森恐怖駭人非常?也想看看那判官閻王,到底是怎樣的糊涂蛋,又是依著怎樣的憑據定了她的罪!讓她受罰!

可是眼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她有心想睜大眼睛,但那眼皮子實在太重,困得像是有十斤的磚頭在下面吊著一樣,且,又腫又痛難受的很,一時輾轉難安,陷入困頓之境。

可她此時就像著了魔,死拗著一股勁也不知犯得什么犟,用盡了所有力氣,終于好似看到了一線光。

然后那光似是利刃割開了雞卵一樣,自那一隙慢慢散開,光終于全部照了進來。

映入眼簾的,白色的床頂,烏色的木柱,素色的紗帳輕輕曼舞,一切,都帶著莫名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做過的一場夢一樣。

夢里甚是安詳,空氣里,都帶著太陽暖暖的味道。

太過思念的感覺,令她忍不住心神一晃,可下一瞬,在看見那張女子的臉時,那種帶著五彩泡沫光圈的記憶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層黑墨,骯臟腥臭的令人作嘔!

“少奶奶......”

她看著那張不論如何自己都絕不會忘記的臉,眉間輕凝是不耐,霧氣氳眼看不清眸色,是輕視、厭惡。

這人的一舉一動在她的眼里都好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一樣,所以最真實的情緒就這樣全部暴露在她面前。

而現在像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睜開眼睛,不屑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已經下意識的揚起露出討好的模樣,眉間的疙瘩消了,眸中的霧氣卻更深了。

整張臉,那么僵硬,又那么可笑。

如此明顯,為何自己以前都沒有發現?

“少……奶奶?”

那女子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似是受不了她一直毫不掩飾的盯視,正想避開時忽聽得旁邊噗嗤一聲笑,“紅杏姐姐真是的,這是叫誰奶奶呢!”

風風火火跑進來的身影,在看見榻上躺著的她時,眼睛大睜,一臉驚喜,“誒,少奶奶你終于醒了?”

風華正茂的少女,好似是因著跑的太快而氣息微喘,兩頰泛著紅,像是熟透的甜津蘋果,讓人忍不住想撲上去咬一口,嘗一嘗是不是真如想象中的一樣美味,如此美好。

可她卻忍不住瞳孔一縮,胸口一滯,腦海里對這人的映像卻是烏發掩面,眼神空洞,膚色慘白的好似一個沒有生氣的紙人,唯有額頭處一個銅板大小的傷口,紅色的血不停的往外流著,怎么做,都止不住。

氣若游絲,命不久矣,偏還死死地揪抓著她的裙擺一角,哀哀泣道:“小......小姐,你.......信我啊!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啊......”

她只覺胸口悶痛難當,惶惶低喚了一聲:“......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