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輝第一次坐三層高的樓船。

并沒有想像中的擁擠不堪，相反，它給人一種豪華舒適的感覺。

窗明幾凈。透過窗欞往外看，大海寧靜而寬廣，和它一比，人顯得分外渺小，那些耿耿于懷的往事，似乎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葉老爺子卻擔心她暈船，過來看了她好幾次，“小丫頭不錯，一點不適都沒有，下次祖父進京也帶上你。”

這可是意外之喜，“那我多學些廚藝，到時候正好孝敬您老人家。”葉錦輝眉眼彎彎地答道，“孫女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周游九州名山好水。”

葉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不怕別人笑話你的臉？”

葉錦輝不過一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如今已經拜了劉大夫為師，以后說不定還可以醫好這張臉呢。”

見她果真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葉老爺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就說你這丫頭是個心胸開闊的人，過去的，就讓它成為過去吧，你這一生還很長，要往后看。”

葉錦輝一聽便指他意有所指，卻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錢大少奶奶當真母子雙亡？”

記得上一世，他們可都在帝都活得好好的。

葉老爺子一頓，“錢其正中了流矢，已經不在了，錢大少奶奶獨自去了京城。”說完審視般地看了葉錦輝一眼，“你該不是……”想去錢家吧？

當然，后面的話他并沒有問出來。

有些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一旦說出來就再也沒有余地。

“姚錚根本只是個名義上的代將軍，實際上并不能完全撐握水師對不對？”葉錦輝冷不防冒出一句。唯有這般，姚家才會鋌而走險，不惜暗中刺殺楚玫和錢其正。“或者說錢家的死士在您手上？”

葉老爺子默然片刻，忽地目光銳利地盯著葉錦輝道：“誰告訴你的，難道是楚家那兩個小子？”說著抬腳就朝外走。

葉錦輝忙拉住了葉老爺子，“他們怎么會和我說這些。”

葉老爺子皺眉，“那你是打哪兒知道這件的？”

葉錦輝道：“我說出來，估計祖父也不會相信。”

葉老爺子挑眉，“你先說說看。”

葉錦輝想了想，開口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大太太在我五歲那年的秋天死了，那一年您也遭了不幸，二叔考中了進士，帶著二嬸去了任上，祖母帶著我們在京城，三叔娶了胡姨娘的妹妹胡可兒，大姑母將大表姐給了知府大人，將二表姐送到了高家，楊淑儀做了我的后娘，生了三個閨女，長女葉錦華劃破了我的臉，嫁到了姚家……”

葉老爺子越聽越難以信置，“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夢！小孩做夢，驢屎蛋亂蹦。”

他根本不相信葉錦輝，“你阿娘和我，不是全都活著？”

他說完，卻陷入了回憶當中，“唐家媳婦給你阿娘投毒，是你先發現的？林氏和楊淑儀在半畝良田鬧事，也是你先藏在那房間里，你父親腿出問題，也是你先揭發的林氏！”

這一切，在葉錦輝身世之謎揭開的時候，他全部讓人調查過，自然早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所有這一切，表面上看和眼前的小姑娘雖然沒有關系，暗地里卻全部有關。

“祖父若非懷疑我，又怎么肯特意帶我去杭州？”葉錦輝肯定地說道。

葉老爺子狠狠地瞪她一眼，“祖父就是想讓你去散散心，不行啊？”

葉錦輝鄭重地行禮，“你若不是真心喜歡和，只消找兩個人在莊子上將我看起來就好了。”

誰好誰歹，她一向分得很清。

“好吧！”葉老爺子大手一揮，表示他已經相信葉錦輝真做了這個夢，卻安慰她道：“我會好好的，你阿娘也會好好的。你姑母家的事，我會派人去打聽。”

葉錦輝：“就算您不喜歡老太太，兒女卻是自己的，該關心的還是要關心。”

葉老爺子眼一瞪，照著她的頭就是一記爆栗，“小丫頭，說什么呢！”

葉錦輝揉揉頭，淡聲道：“您送我那副玉棋，是錢家大小姐給您的訂情之物，不然那棋不可能流落到葉家。”

葉老爺子一怔：“是你祖母告訴你的？”

葉錦輝搖頭，“有人告訴了我這副棋的來歷，再聯想到老太太看到這副棋那嫌棄的模樣，我才確認了這件事。并且我還知道楚四公子和楚五公子也在這船上。”

不然，葉老爺子肯定不會一聽她說錢家少奶奶還活著，馬上就往外沖，肯定是要找楚四和楚五質問她們為何將這事告訴了葉錦輝。

葉老爺子搖頭，“你這丫頭，心思還真是細，若是個男孩，多好！”

葉錦輝挑眉，“我會讓您知道，女兒也不比男兒差。”

她語氣淡淡，完全不是先時說話那般幽幽，葉老爺子卻不自覺地開口道：“是，真真兒也很好。”

葉錦輝卻苦笑起來，“不，我不好。我留在葉家，其實對葉家來說，根本是福禍難料。”

葉老爺子皺眉，“怎地這樣說話，你就是我葉家的嫡長孫女，誰在亂嚼舌頭，我給他拔了！家里那天晚上知道消息的人，已經全被我處理掉了。”

葉錦輝不由望了一眼外面，老爺子若要“處理”掉桂枝和白芷，她絕對不會同意。

葉老爺子又補充道：“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只是把她們送到莊子上去了，有人專門看著，不能離開那里。”

葉錦輝：“按說錢家大奶奶已經離開了閩地，為何楚家公子們會和咱們一道？還有姚家，他們明知我已經變成了一個麻臉姑娘，但仍舊派了姚大姑娘和姚二姑娘來莊子上示好，必有所圖。”

葉老爺子聽了這話，不禁露出沉思的神色來，半晌才道：“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世？就算知道了身世，也不可能這樣，除非，他們想從你身上得到錢家的寶藏圖。錢少奶奶給你的那些東西，你可帶著在？”

葉錦輝點頭，親手將那些東西由包裹里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