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凝笑著道:“近來有些心煩氣躁,有沒有什么好的香品推薦?”
“公子請跟我來。”伙計引著他們走到旁邊,拿起其中一個香盒道,“這是清心餅,以沉香為主,輔之細辛、蜀椒、白芍、龍腦香、西紅花、白芨、桂皮香材調合而成。白芍平肝,西紅花散郁開結,龍腦香和細辛有開竅醒腦的功效,此香最是能醒腦清心了,味道清涼中帶著沉香的淡淡甜味,特別好聞。”
伙計見她聽得認真,接著介紹:“此方也可制成丸散膏湯服用,不過效果還是我們店里的香餅最好。公子可以在清晨飲茶時焚用,香氣入鼻,直通心肺,保管公子一整天都能耳清目明,神清氣爽。”
她滿意地輕點頭,淺笑道:“你家掌柜可在,我有個香方想請掌柜幫忙看看。”
“公子稍等,我去請掌柜。”伙計很快就請來掌柜。
林碧凝聽父親講過,云龍城的掌柜名叫盧凱,原是其他香鋪的掌柜,后那香鋪的老東家去世,香鋪落在了老東家的侄子手里。新東家選了他自個兒的親信做掌柜,那新掌柜根本沒有掌管店鋪的本事,中飽私囊,胡亂分工,弄得店里烏煙瘴氣。盧凱在新東家那屢受打壓,后便離開了那家香鋪。
父親見他精明圓潤,有掌管香鋪的經驗,更難得是不失為人之忠厚,便請了他做云龍城香鋪的掌柜。自上任后,盧掌柜一直兢兢業業,將店里生意打理得紅紅火火,很得父親信任。
盧掌柜是個和氣的中年人,約莫四十五歲,一笑起來眼角會堆成五道魚尾紋:“不知公子的香方何在?”
“這里人多眼雜,不如換個安靜的地方。”林碧凝并不想香鋪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罕見稀有的香方就如同絕世孤本一般,不輕易示人,盧掌柜理解地點點頭,做一個“請”的姿勢,道:“那公子請隨我來。”
林碧凝和白逸跟著掌柜進到香室,盧掌柜請他們坐定,并著人上了茶,她待屋里沒有旁人時,拿出沉香千葉蓮香牌放于桌上,推到盧掌柜面前,道:“掌柜可認得此為何物?”
盧掌柜瞄到朝上的千葉蓮心中已有猜測,拿過香牌翻個面,果然刻著“林長儒”三個字,上頭的千葉蓮與香鋪外懸掛的一致,正是林溫良的所刻,他忙不迭起身行禮道:“原來是少東家,盧某慚愧,未能認出。”
這話卻是客套了,從未謀面的人何來認識,林碧凝笑笑道:“盧掌柜不必多禮,請坐。我此番游歷途經云龍城,正巧五月有香材集會,父親便囑咐我到時候同掌柜一起長長見識。我不欲香鋪眾人知曉身份,掌柜在外喚我沈凝即可。”
她指著白逸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沈云閑沈公子,為行路方便,我們對外聲稱是兄弟關系,掌柜莫要說漏了嘴。”
盧掌柜對這位少東家了解不多,只是聽每月送香的人說少東家于制香上很有天賦。方才認出香牌時,還擔心對方會干涉香鋪買賣,對香鋪指手畫腳,現下聽到少東家只是來見識香材集會的,頓時踏實不少。不過他還需對香鋪眾人耳提面命一番,自己也需招待好對方,畢竟東家只有一個兒子,以后這林家定是要交到少東家手上的。
盧掌柜笑瞇瞇地點頭,殷勤道:“不知沈小公子可曾尋了下榻之處,盧某的家雖小,卻也干凈,小公子若不嫌棄,盧某讓拙荊去準備。”
“多謝掌柜美意,我們已在若歸客棧住下。”林碧凝搖著頭,“不知香材集會是何時?”
“從五月一號開到四號,離集會開始還有幾天時間,云龍城雖比不得上都繁華,卻也有許多可玩可去之地,盧某有個內侄對城里各處甚是熟悉,不若讓他帶著小公子好好游玩游玩。”盧掌柜店內繁忙,自是沒空陪林碧凝,他這個內侄自小機靈,若能借此機會在少東家面前露露臉,于他日后也有好處。
林碧凝和白逸對視一眼,見他輕輕頷首,便同意道:“如此也好,那你讓他明日辰正去若歸客棧尋我。”
事情交代完畢,盧掌柜領著他們在香鋪里轉了一圈,眾人分工有序,忙而不亂,林碧凝見狀對掌柜又高看幾分。正準備離開時,盧掌柜猛地想起一事,對她言道:“前幾日,鋪子里來了一鏢師,送來一個小木盒,說是要交給小公子。當時盧某還以為是送錯了,就給收了起來。”
“送給我?取來我看看。”林碧凝驚訝地張了張唇,她會來香鋪的事只是府中少數人知道,難道是他們送的?
“請小公子稍等片刻。”盧掌柜很快取來東西交給林碧凝。
她左右翻看,見只是個很輕的普通木盒,正要打開,白逸伸手從她手中拿走,笑道:“我來吧。”
“哦,好。”她不解地望著他,還是順從地點頭。
白逸審視一番,確認盒子安全后才打開,和林碧凝面面相覷,卻是一個空盒。
是本來就空無一物,還是里面的東西被半道劫走?
盧掌柜立在旁邊,瞧見這一幕,忙擺著手道:“這盒子既是給小公子的,盧某斷不敢私自打開,還請小公子明察。”
“掌柜多慮了,我自是相信掌柜的。”林碧凝笑著安撫道。
白逸在盒子底部推了一下,竟然推開了,里面是對折的素白紙條。他取出紙條交給林碧凝,見她看后變了臉色,關切問道:“怎么了?”
她默不作聲,只將紙條遞給他,只見上頭的字跡娟秀,內容卻是極駭人。
仁心堂已收錢,要取爾命,速逃!
盧掌柜見他們的臉色有一瞬變得很難看,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碧凝已然調整好表情,揚起嘴角道:“無事,不過有人同我玩笑。我們還有事,掌柜你也去忙吧。”
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盧掌柜自是知道,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看他們走遠了,才回后院繼續翻看賬冊。
回去的路上林碧凝緊抿著唇,冷著一張臉,白逸挨著她走,借著廣袖的遮掩,握住她冰涼涼的葇荑捏了捏,無聲安慰著。
手上傳來的陣陣暖意漸漸消弭心中的寒意,林碧凝朝他彎彎了嘴角,示意自己很好,不用擔心,卻不知這蒼白的微笑讓白逸更為心疼,只恨不能當下就將她抱在懷里好生安慰。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