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青山蔭古剎(三)
戒空大師身為少林寺住持,諸事纏身,早已仙蹤無跡。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和尚惠明按禮留了下來,同戒省一道接待玄清教眾人。
天王殿內檀香裊裊,花姜百無聊賴地跟著云翊翻看著桌案上的佛經。
惠明看見少年打開了那本《大佛頂首楞嚴經》,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道長也研習我教經書?”
小和尚一襲青絳玉色袈裟,眉目之間盡是舒朗澄明之氣,云翊也不禁心生好感,“不敢說研習,心境不穩之時讀一讀罷了。”
“小僧觀道長為人,一舉一動皆是如清風霽月,不似不通透世俗之人。”
云翊搖了搖頭,真真假假道:“世事險惡,人心叵測,有時不知如何自處。”
惠明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佛經,正色道:“此經有一言,‘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世間萬象多變,道長當知己心不變,便可立于世。”
靜靜揣摩了一下他話中含義,云翊也有些感慨,“不錯,本心不變,這世事萬變又能如何。”
花姜在一旁被兩人文縐縐的話說得一愣一愣,腦袋瓜子一轉,逐漸警惕起來:這小和尚說的一套套的,哥哥不會想不開要遁入空門吧?
不成,花姜又往云翊站立之處擠了擠,堅定的想道:可得把哥哥看好了,居然連和尚都要跟我搶!
一行人參觀完了天王殿,便被少林寺一些外門弟子領著去了后山早已準備好的廂房。
花姜來到廂房附近,便看到了熙熙攘攘進駐的江湖中人。
她自打從小接觸的人大多是云氏族人,不論好壞皆是端著的一派仙風道骨之風。而今出門在外,見到了穿著各異、舉止不同的各類人,花姜不免好奇心大動,坐在自己的廂房門口托著腮看了起來。
她長得一張白白嫩嫩的小圓臉,看起來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來來往往的人有的因為她的玄清教道袍多看兩眼,大多還是不甚在意她的。
嘉月和小胖子此時正巧從少林寺的齋堂打探回來,瞧見她坐在門口,小胖子樂呵呵道:“姜花兒,你不去黏著翊哥,在這看什么呢?”
“我在想……”花姜晃了晃小腦袋,盯著路過的幾個袒胸露背的長須大漢“原來江湖上的人……長得都是不怎么好看的呢!”
小胖子湊過去,沉重道:“說起來這也沒法子,誰讓你是同我和翊哥一起長大的呢?看慣了我們這種美男子,再去看別人……嘖,簡直就是云泥之別啊!”
花姜仰頭望天,“……”
嘉月習慣性無視了小胖子的渾話,攬著花姜的肩膀就開始倒苦水,“你剛才就應該和我倆去少林寺的齋堂看一看,我本來以為玄清教的齋飯夠難吃了,沒想到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我和死胖子準備去山下看看有沒有什么酒樓,要不要一起……”
幾人勾肩搭背地就要往外走去,卻迎面碰上了往這邊過來的云亭。
花姜有些僵硬地放慢了腳步,冷著臉看了過去。
這一個多月還是自己過得太平靜了,以至于自己都快忘了玄清教內還有這一號天天盼著自己去死的人物。
云亭向來在人前從不吝嗇自己虛偽的笑容,主動上前沖他們點頭示意,給他身側的青年介紹道:“這三位是我師弟師妹,年紀小還有些頑劣,真是讓余兄見笑了。”
那青年一身黑色道袍打扮,五官清清爽爽,唇角一抿帶出幾分笑意來,“在下青城派大弟子余澈,見過各位小道友。”
聲音悅耳清脆,其人也容貌上佳,真真是劈開了花姜眼前那片混沌黑暗,讓人眼前一亮。
青城派也屬道教,雖同玄清教比起來差了很多,但到底是一方大派,這些年也不乏高手。像眼前這人,應當就是近期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青年才俊,“虛無劍”余澈無疑。
“家師常提起玄清教眾位道長在江湖上除魔衛道的英勇事跡,更是對貴教的武功贊不絕口,今日得見諸位道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他說起這話時滿面放光,似是流露出十分的敬佩之情。
小胖子搶在眾人前面,一甩衣袖,飄飄然開口道:“承讓承讓。”
嘉月:“……”
云亭咳了兩聲,剛要順著余澈的話謙讓幾句,便聽到右側廊邊傳來一聲輕笑。
余澈心中不禁一凜,連忙轉頭看去。
廊邊的云翊離幾人不過兩丈遠,但他卻毫無所覺,可見此人武功之高,竟是遠超自己。
他觀察云亭幾人,不過武功與自己相當;那個應答自己的小胖子,更是腳步虛浮、吐納紊亂。雖然嘴上逢迎著,實則心里早已對這些玄清教弟子起了輕視之心。
然而看到廊邊那人,余澈的小算盤又噼里啪啦地打了起來,急忙熱絡地上前道:“在下青城派余澈,還不曾請教這位道友尊姓大名……”
云亭在一旁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這余澈被自己三請五請,才肯賞臉同他一道出游。跟自己說話時皆是公事公辦的客套,待見了云翊卻是一副恨不能巴上去的樣子。
云翊,他暗恨道,你就是什么都要壓我一頭才肯罷休!
雖說此次江湖歷練也不過是個任務,云翊再不喜余澈的行事作風,卻也不好駁了人家青城派的臉面,便禮遇道:“玄清教剛入門弟子而已,無名之人,說了道長也不知。”
余澈倒是一副提攜后輩的架勢,不依不饒道:“小道友話不能這么說,看你年紀應當才十六七歲,在下今年二十有余,占個便宜就自稱愚兄了。江湖相見即是有緣,日后有什么困難,只管告訴愚兄便可!”
花姜本來因著此人容貌對他多看了幾眼,后來發覺乃是同云亭一般虛偽之徒,本就有些不耐。
此刻見他對哥哥不停地套近乎,便厭惡地走上前去,故意道:“愚兄啊,你來的時候帶了什么東西嗎?”
“東西?”余澈微楞。
“是這樣呢,”花姜眨眨眼睛,純真地指了指云翊,道:“剛才來了好多別的門派哥哥姐姐什么的,給了師兄一堆東西呢!”
余澈瞬間覺察到此地不宜久留,干笑道:“來得倉促,考慮不周。”
花姜眼巴巴道:“那愚兄你下次什么時候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