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客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其心本正

第二百四十二章其心本正

攸寧微微揚眉,心中有些詫異,轉而一想,又感覺一切那么的順其自然,這是他善良的回報,因果循環,佛祖不曾欺人。

陸離拍拍身側的四時,微笑問道:“當初你師尊便是因你的通透與善良收你為徒,這是你的機緣。可你漸漸變了,變得好勇斗狠,心腸冷硬,你的溫文爾雅,僅存留于表面。淮南子讓你下山歷練便是讓你自省,難道你不曾想過這些?”

本心,他的本心,究竟是何時丟失的?

他微微垂下頭,想起了在九華山上的時光。

那時候,他剛去到山上,直到到了山門中,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師尊竟有三百弟子!

那些人不是天資聰穎,就是出身不凡,像他這樣的小小狼妖,說是掛上了大仙徒弟的名號,做的卻多是雜活兒。

漸漸的,師門里的師兄們會指使他做更多的活計,有一日早課,他因為上山砍柴回來遲了,師尊不但不聽他的解釋,反而嚴厲的責罵于他。

他到今日仍記得師尊的話。

他說:“四時,你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罰你三日不得吃飯,將門中地面掃撒三遍!”

四時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可是師尊只是拂袖而去,再沒給他一個眼神。

經過這件事,門中的師兄們更加看不起他,明里暗里的欺負他,他變成了門中公用的奴仆。

他不能忍受這樣的屈辱,但更不愿這樣無名無分的離去。

于是,他幾乎不敢再睡覺,日以繼夜的修煉功法。

一次門中大比,他脫穎而出,打敗了所有的師兄,更失手將一位師兄打死。他好像瞬間就通透了,在這世界上生存,唯有強者才能擁有尊嚴!

看著其他師兄們懼怕的眼神,他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師尊沒有責怪他,只是將他叫到面前,告訴他,若想成仙,需要下山去行善,積攢功德。

第二日,他遠遠的在淮南子門外叩了個頭,穿著來時的那身已經有些破舊的道袍,手拿著原先的拂塵,下到凡塵。

衣裳還是那身衣裳,拂塵還是那柄拂塵,人,卻再也不是昨日的四時。

四時看著幻像,幻想中的草原上,四時拱首跪地,虔誠的叩拜著淮南子,臉上全是滿足的笑容。淮南子捋著胡須,不住的點頭。

是了,師尊曾經對自己那么滿意。

陸離微笑的看著他,問道:“修道者清心寡欲,秉承自然,拿得起,放得下,看得清,看得透,不以名利為先。沒有哪一個人生來皆能做到這些,那么,就需要不停的磨礪身體與心境。淮南子不理睬你,甚至苛責于你,焉知不是對你的磨練呢?”

四時輕笑一聲,笑容有些愧疚,搖頭道:“可我卻沒看清楚師尊的良苦用心,心中甚至對他老人家產生怨恨,我令師尊失望了。”

攸寧微微歪過頭,笑道:“你的狼尾收回去了。”

四時略微怔了一瞬,轉頭看向身后,果然,狼尾不見了。

陸離素袖一揮,在幻境中開了一扇半透明的門,平和的道:“自己的心,唯有自己才找得到。”

四時終露出釋然的笑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拱手道:“四時悟性不夠,險些釀成大禍,多謝陸老板點化之恩,老板普度眾生,請受四時一拜!”

說完此話,他拱手向前,重重的叩了個頭。

“入心平等性,可成一切智...”

陸離踏向那扇門,門上仿佛泛著水波紋,緩緩的流動著,可他的聲音卻如流水般蕩進人心間久久不散。

轉眼之間,三人回到了。

四時在半夜里結了房錢,再次甩著那把慣用的拂塵上路去了。

這天夜里,外仍然迷霧繚繞,走出客棧不過數丈,便看不清他的背影。攸寧就那么站在二樓的欄桿處,目送著這個年輕的狼妖,直到看不清一絲人影,她收回了目光,唇角露出釋然的微笑。

人與妖皆不能免俗,會跟隨周身的變化而改變內心。

不過,有什么關系呢?

想想最初的自己,試試尋回本心,何時都不算晚。

暗夜之下,一陣清風吹過,攸寧下意識的轉眸看去,正看見安歌斜倚著坐在欄桿上,一手端著長煙桿,一手環在胸前,他輕輕吸了一口煙,享受似的吐出煙霧,迷蒙的煙霧間,他瞇起狹長的眼眸,笑著問:“心情如此舒暢,何不對月暢飲?”

攸寧微微側目看向二樓最末尾那間房,房門緊閉,窗欞半開,亮著明亮的燭火,將一個頎長的人影映在窗口。

她心間一滯,轉眸看向安歌,微微點頭。

安歌自然將她這小動作盡收眼底,他輕聲一笑,猿臂一伸,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緊接著,他足尖一點,飛身而出了圍欄。

攸寧腦海一陣眩暈,小手撐在他胸口:“我自己會走。”

安歌卻將手臂收的更緊,腳尖點在三樓凸起的房檐,身體直沖向上,微微蹙眉道:“別動,在我身邊盡可做你自己,不必有一絲不自在。”

她略微咬唇,繼而一笑道:“你這家伙,總是在我脆弱時出現,你當真是赤血虎而非諦聽?”

安歌揚唇一笑,略微揚起頭,腳下穩穩的落在屋頂上。

屋頂上鋪著一塊柔軟的羊毛毯,毯子上放著兩壇酒,幾樣晶瑩剔透的水果。

他略有些驕傲的道:“別拿本大爺與那笨狗相比。”他隨意的坐在了毯子上,一揚手道:“怎么樣?”

攸寧坐在了另一側,點頭道:“難怪你能引誘那么多仙姑妖女對你傾心,那錢塘龍女美莎,更是對你那般至死不渝。”

安歌摸摸鼻子,顯得有些不自在,然后笑著道:“你這也算夸獎?”

攸寧揚唇明媚一笑,瞇著眼睛,拿起了酒壇子,啟開封口,一股醇香的酒氣飄散而來,她的神情更加開懷,道:“算吧。”

安歌抬眸看去,只覺得迷霧繚繞并不合心,道:“陸離當真是個無趣之人,良辰美景,怎能無月相伴?”他對著半空輕吹了一口氣。

遮蔽月光的迷霧緩緩的散開,夜幕澄澈,一輪半弦月掛在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