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出了望月樓,一路走到東岸的路上,穆氏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韓凝放棄了,韓頓與穆氏之間的事不是她該操心的。她只需要做到他交代的事情,然后繼續呆在內宅做她的高貴小姐就好。
“韓夫人。”
戲園外忽然就有人走過來打起了招呼,聲音清悅動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婦。
穆氏溫和地笑望著面前人道:“龔少夫人,好久不見。”
來的人是兵部尚書龔清的孫媳,韓凝自然認識,這里相互見起禮來。
而旁邊的女眷們見到此狀,也俱都紛紛過來打招呼。
難得當朝首輔的夫人年輕又和善,而韓家的二小姐又高貴大方溫柔嫻婉,年輕的女眷們家里丈夫官階定然都還不高,哪里有不愿意過來親近的?
韓凝見慣這樣的場面,與穆氏應對得游刃有余。
見得人多,索性就近入了湖邊涼亭里坐下。
韓敏甚感無趣,余光一瞥,便就透過重重人群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正沿著湖畔迤邐而來!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沈羲?!
她開始有些坐不住。
拋去舊恨不提,光是早幾日因為那三千兩銀子而受的窩囊氣,卻還壓在心口堵堵的。
不光是被韓凝罵,又被韓頓斥去了跪佛堂,這口氣怎么可能那么快順得下來?
但韓頓的話言猶在耳,她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著她們越走越近,也只得緊抿著雙唇忍下來。
韓凝心思細膩,一面與眾女眷談笑風生,一面也留意著四處,韓敏這里面色一變,她立刻就順著她的目光看到沈羲了。
巧的是蕭淮并不在身旁,陪著她的只有沈家的三姑娘。
這倒是少見!
她不著痕扯地扯了扯嘴角,接口夸贊起王尚書府千金的繡工,一面在心里盤算。
韓敏的心思她哪里有不知道的?
那三千兩銀子倒事小,韓家還不見得付不起這錢,要緊的是她在侍衛們跟前丟掉的臉!
不過她并不打算上前招呼,畢竟他不是韓敏,并不想無謂的去惹是生非。
“怎么只有你們倆?”
這里正準備收了心思與人周旋,那邊廂卻又傳來道清朗悅耳的聲音。
遁聲看去,沈羲姐妹已經在戲園門口停下,而她們面前卻站著一青一紫兩道身影。
青袍這個溫潤如玉,紫衫那個氣宇軒昂,不是燕王府的掌宮大人與定獄的司監大人又是誰?
韓凝目光微閃,定坐了半刻,忽然就跟左右笑笑,說道:“我看到了我們的世子妃,先去打個招呼。”
她在世子妃三字上加重了音量,更何況那邊還有那么出色的兩道身影。
周圍幾個女眷隨即便就知趣地站起來:“我們也陪姑娘去。”
四五個小姐有的出于自愿,有的出于身邊長輩的示意,伴著她往沈羲涼亭外來。
沈羲在官眷圈子里根基沒韓家這么深,縱然有何韻羅緗她們這幾個交情過硬的,但作為媳婦,這樣的場合又不見得都有時間出來碰頭。
至于與沈家交好的那些人家的小姐,如今又因為她準世子妃的身份未敢十分親近,所以并沒有什么牽絆。
于是沈嫣在看到涼亭里烏泱泱一群人時便就笑道:“我姐夫說的不錯,果然還是得有擁躉才顯身份。”
霍究環胸睨著她:“就叫上姐夫了?改口禮收了不曾?”
日后沈羲終歸是燕王府的人,他不拘小節慣了,對沈羲的妹妹也沒有什么見外。
沈嫣聽出他嘴里的不屑,自然幫著蕭淮:“怎么沒有?才說了請我吃飯的。”
霍究微哂,頗為冷酷地揚首望著頭頂柳樹。
賀蘭諄凝眉望著沈羲:“他人呢?”
沈羲知道是問蕭淮,卻問他道:“你們倆怎么出來了?王爺呢?一個人在樓上?”
賀蘭諄點點頭。
事實上是燕王發話讓他們倆下來走動的,樓上有那么多侍衛,且燕王自己也是武功蓋世,危險是沒有的。
但他也聽得出來她指的什么意思。
“羲姑娘,賀蘭大人,霍大人,你們都在。”
這時候沈羲就聽到了韓凝的聲音,一陣香氣頓時伴著湖風幽幽地襲來。
不止是面前的韓凝滿面春風,她身旁幾位閨秀也都目含秋波,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賀蘭諄與霍究身上瞟。
世間男子或溫文型或酷帥型,再養眼不過面前這二人,這幾位陪隨同來,一半是為了捧韓凝的場,一半也是為一親“芳”澤。
賀蘭諄和霍究一笑一冷目,各有回應。
沈羲笑望著韓凝:“凝姑娘別來無恙?”
“不太好。”韓凝眉頭微蹙,看了眼她,又跟姑娘們笑道:“這位便是我們的世子妃,大家快來見過。”
沈羲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
蕭淮雖然老把世子妃三字掛嘴上,她也不介意讓人知道她與蕭淮兩心相印,但她到底還沒有正式過門,韓凝話里加重了音的這個稱呼,聽起來卻有些刻意。
她含笑擋住姑娘們的行禮,說道:“這個禮,留待日后到王府再見也不遲。”
韓凝笑道:“早見遲見,都沒有什么分別,姑娘早晚都是世子妃,不是么?”
沈羲目光略有些冷。
她聽出這話里有話,卻未能聽出來她究竟什么意思。
倒是沈嫣從旁聽了,忍不住道:“自然有分別的,倘若婚前婚后的禮數相同,那又還談什么規矩?
“韓姑娘既然知道我姐姐將來是世子妃,那就更該遵守禮數了。”
沈嫣活了兩世,膽子卻不見得十分大。眼下看不過韓凝骨子里這股傲慢,再加上之前韓頓與文遠諍險些將沈崇光給聯手坑了的仇,這才脫口說了出來。
要不然她無緣無故地,倒也不敢頂撞韓家這位眾星捧月的二姑娘。
霍究與賀蘭諄都看了她一眼。
沈羲聞言,輕攬著她的肩膀笑道:“我這妹妹心直口快,凝姑娘別介意。”
韓凝目光往沈嫣面上一脧,笑道:“三姑娘說的很對,我不介意。不過,要是羲姑娘對待舍妹也能這么和氣就好了。”
她這意思是她對韓敏不夠和氣?
旁邊的有姑娘是心思靈敏的,正是史棣的幺女史蓁。
史蓁聽出味兒來,也有心在賀蘭諄與霍究面前表現表現,便遂了她心意道:“哦?敏姑娘莫非得罪過羲姑娘不成?”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