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哪里會知，母親竟然會如此急著為自己選妃，所以被問起心上之人，難免慌亂羞澀。

不過陸如雪，仍從兒子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異樣。心中一沉，兒子早慧，難不成早已有了心上人？或是對方出身不高，這才諱莫如深，不敢言明。

“庭兒，母后與你父皇相識之初，你外祖父不過只是一介秀才出身。所以母后只會以脾性論人品，不會以出身定高低。”

“若你心中已有喜歡之人，不必有所顧忌，大可以說與母后聽。”

陸如雪拉了兒子的手，輕拍著他的手背，借以安撫他的情緒。

太子不敢抬頭去看母親的眼睛，眼神中閃爍不定，突顯著他心中的不安。

要想在這若大的皇宮中生存，太子早就學會了，見人只說三分話，絕不表露一片心。

可只有面對母親時，他才能無所顧忌。可母親自打生了弟弟后，身子已是大不如前。太子會有所顧慮，是不想讓母親替自己的事情操心，而非刻意有所隱瞞。

可眼看著母親，不達目的不罷休，太子又不想說謊，左右為難，可終究不敢欺騙母親，最后還是說了實話。

原來早在中京時，皇上剛被封為太子時，文帝曾廣邀文武百宮，設宮宴慶賀。

那時，太子年紀雖小，不過因其早慧，曾在宮宴上，見過一小女孩兒。當時那女孩兒的母親，突感不適，被宮人命去一處偏殿中休息。

女孩兒寸步不離的守著母親，噓寒問暖端茶遞水，給無意間來偏殿的太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事后太子向隨侍的奴才打聽才知，那女孩兒正是靖安侯的嫡長女，陳怡然。

不過在那之后不久，還是太子妃的皇后，被降了位份，趕去了孝陵。太子一心只想救母，所以再沒有想起過那小女孩兒。

直到皇后來了北京，生下了二皇子。二皇子百日宴時，京中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依旨來宮中相賀。

太子這才從胡紀的口中，再一次聽到陳怡然的名字。不過打聽才知，靖安侯夫人早在三年前就已過世。

如今的靖安侯夫人，是母以子貴，由貴妾抬為繼夫人的。為此皇上不肯下旨封誥這位繼夫人為誥命夫人。

所以，太子多少能感覺得出，父親不喜歡這位靖安侯的繼夫人，也沒敢將年少時的一點兒小心思，告于母親。

陸如雪聽的不由一愣，原來兒子中意之人，竟與她想的是同一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母后不瞞庭兒，昨日母后出宮，意外見到了那靖安侯的嫡長女。這位陳小姐，不同流俗，稟性良善，母后也甚是喜歡。”

“那靖安侯的為人倒也不錯，又常年駐守南境，若論其功，不比在京中述職的官員差。”

“府中的這位繼夫人，人品雖不出眾。不過母后倒覺得，有這么一位繼母在，那位陳小姐若是能嫁進宮來，會一心撲在吾兒身上，而少了與娘家府第的羈絆。”

陸如雪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不少利弊，末了才說到，“這些雖是母后擇選太子妃的標準，可最讓母后高興的，是庭兒與那陳小姐，竟然早在年少時，就曾有過一面之緣。”

“雖說時過境遷，人心總是會變的。可即是難得的緣份，又何苦不去珍惜呢。”

“母后雖不介意，那位靖安侯繼夫人的出身，可父皇必然是不喜的。”太子還是有所顧慮，怕因此而讓母親為難。

太子所言不差，皇上指出的幾人中，根本就沒有靖安侯之女，想來太子所慮，并不是杞人憂天。

“母后會試著勸說你父皇，庭兒先回東宮去等消息吧。”又問了問兒子的功課，這才送太子出了中宮。

晚膳后，陸如雪向穆玄陽問起靖安侯。穆玄陽對此人的印象很是不錯，可卻不喜歡他府里的那位繼夫人。

陸如雪將她昨日所見，一一告知，沒有添油加醋，不帶個人私心。并將太子今日所述，也一并告訴了皇上。

“玄陽，你我夫妻能相守多年，皆因當年彼此相愛相慕。”這一刻陸如雪不是皇后，穆玄陽也不是皇上，她拉著穆玄陽的手，頭枕于他的肩頭。

“為妻知夫君對庭兒寄予了厚望，可我身為庭兒的母親，只想他能找一喜歡的女子為妻，如你我這般相愛相守一生。”

若論陳怡然的出身，倒比當初的陸如雪，不知高了多少。皇上對靖安侯，也沒什么不滿。

所以妻子提起當年，皇上也深有同感。點了點頭，“也罷，只要庭兒喜歡，那靖安侯府的小姐，倒也是不錯的人選。”

“不過，這位陳小姐入宮，便是太子妃。這位靖安侯的繼夫人，還是要換上一換的。”

陸如雪也明白，以穆玄陽的脾氣，即看不慣，便會早做處置。看來等到太子妃入宮后，這位靖安侯的繼夫人，便會于不久之后病逝。

這些有些骯臟的手段，穆玄陽很少在陸如雪的面前提起。不過陸如雪即坐在了皇后這個位子上，又怎會不知。

只是她一向充耳不聞，不愿讓這些事，分了她的心神。她只要知道，穆玄陽絕不會拿這些手段來對付她和她的孩子，那便不需計較。

她也不是圣母，而穆玄陽身為皇上，養著數千錦衣衛，為的不就是鏟除異己。

太子在東宮左等右等，都沒等來母親的消息，以為母親無法說服父親，更怕父親因此，會惱了母親。

次日早朝后，便來了中宮，想來勸母親不要強求，免得惹惱了父親。畢竟當初的一切，只是他年少情緣，作不得數，也沒有因此而傷了心。

卻不想得到的，卻是母親竟然已說服了父親。甚至父親還打算于三日后，即下旨賜婚。

“母后！”摟著母親的手臂，太子心中一時有些感觸。

父親身為皇上，在朝堂之上，是如何的強勢。他為太子，又怎會不知。

可父親卻對母親所求，從來都不會拒絕。連他這個兒子，都有些理解不了。

“庭兒，你父皇是位好父親，更是位好丈夫。母后此生最幸，便是能得你父皇相愛相守。”

說起這些來，陸如雪滿臉的幸福，她是真的打從心底里，不曾后悔嫁給穆玄陽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