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儀嘴上沒說啥,心里卻不信。
白薇薇不是這種人,而勞煩岳父,自己更不是這種人。
如今為了媳婦兒,岳父的情也承了,等搬到城里去,得抓緊生個孩子。
上回白薇薇擔心家里條件不好,要個孩子給不了他啥,反而添了負擔,現在他調進城里頭了,不大不小也是個副隊長,補貼自然也多一些,夫妻倆要個孩子還是不要緊的。
家里,村長來給高家報信兒。
婆婆文秀給人倒水,高興得跟什么似的,終于盼到了一絲機會。
傍晚,高淑惠從城里下班回來了。
一進屋就急著問,“媽,我在村口聽人議論說哥調進城里培訓隊了?”
文秀嘴角止不住上翹:“是。”
高淑惠眼珠子一掃,就瞥見掃地的白薇薇:“嫂子,那哥幾時把你接過去?”
哥哥和嫂子這么恩愛,肯定會把嫂子帶上。
不過自己……
白薇薇上輩子把高淑惠的為人看死了,這輩子對她高看不起來,聽她這么問,立刻就想到她心里的小九九。
“你哥哥申請了陪伴,淑惠,你剛好又在電影院上班,不知道離那個地方近不近,要是近,午飯就不用天天從家里帶了,下班晚了,也不愁沒地方歇腳。”
高淑惠心滿意足地笑了,“嫂子想的真周到,就是不好意思麻煩嫂子。”
她多想跟白薇薇一起搬到城里去,可惜家里只有母親一個人,還是需要自己幫襯的。
白薇薇淡淡笑了笑,“瞧你說的,咱們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誰讓高淑惠在城里上班呢,要是非不讓她來,面上過不去。
這天,白薇薇在屋里頭把行李收拾了一遍,她覺著也沒什么要拿的,把自己那些嫁妝帶上,另外收拾幾身里外穿的衣裳,就差不離行了。
第二天一早,高淑惠來喊白薇薇起床,說是婆婆讓她倆一起進城,順道幫她拎個行李,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老人家想的還是挺周到,這么多行李,白薇薇拎著特別重。
姑嫂倆人剛到了農場邊上,只見張臘梅和李叔李嬸拎著大包小包也在候車。
那個陣仗,簡直跟搬家沒有啥兩樣,連棉絮被褥都背上了。
“妹子,總算等到你了。”
張臘梅依舊“熱情”,說得好像不是等車,而是等她似的。
白薇薇跟高淑惠走過去,咧嘴笑:“嫂子久等了,你們咋帶這么多東西?”
李嬸趕緊進來插話:“這不是我們家水生跟峰儀一起升的嘛,臘梅也跟你一樣要搬進城。”
李叔背著一床大棉絮,在旁邊不說話。
她小時候跟著母親江春紅去探親父親時,親眼看到過物資分配的場景,這些再清楚不過。
李叔對李嬸喊:“你個傻婆娘,恨不得把家搬了,瞧瞧人家怎么說。”
李嬸嘟囔。
“那這些東西咋地個辦嘛?”
張臘梅抱怨,自己婆婆就是愛出餿主意,她這樣進去,還不被里頭住的人笑死。
“叫個板車拖回去不就成了。”高淑惠在一邊冷冷道。
跟著李家一起進城,她都嫌丟了自家的人。
農場里頭板車還是多,李叔平素不多言語,但是認得的人還是多,不光是村長,農場里頭管事的一個老伙計那也是他發小兒。
叫輛板車不是難事,只是誰趕著板車一道回去咧?
白薇薇眼珠子微轉,忽然對張臘梅悄悄笑道:“臘梅姐,真羨慕你家啥事都有叔幫襯。”
高家可不就是缺個幫忙干體力活的男人。
張臘梅得意完,扭臉就對婆婆李嬸說:“媽,咱行李這么多,要爹幫忙,你趕著板車回去吧,這路上顛簸,你那身子骨也受不了。”
李嬸臉上一萬個不情愿,頭一次搬進城里去,正是風光的時候,咋能讓自個兒一個人回去?
李叔也同意:“是,你趕緊把這些棉絮拖回去,別耽擱了,大早上霧氣重,弄濕了。”
農村里起早床,可不是什么七點半,一搞不好就是五六點,甚至四點。
太陽還沒出來,外頭霧氣迷茫,水汽厚得狠。
李叔這么說了,李嬸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上板車,打道回府。
等了好久,給養車終于來了,李叔一個男人幫著把兩家的行李都給拎上車,四個人坐在車上,沒了李嬸那個長舌婦,話講開了,可就有意思多了。
從摸魚說到釣蝦,那些年也有說不完的故事。
李叔一雙眼毒得狠,平日里不多言語,但看人一看一個準,三個女人家的反應,各不盡相同。
自家那個兒媳婦兒嬉笑怒罵全寫在臉上,生氣的時候還拍大腿罵人,完全跟自家婆娘是一路人。
一邊兒坐著的高家閨女不待見臘梅那個撒潑模樣,傲著張臉,背挺得筆直,聽到啥都沒多大反應,只是聽到八卦的時候,時不時補倆字,講講她那個爹。這孩子傲氣太盛了,活在農村,這個年頭,怕是命不會好。
至于峰儀媳婦兒,好像一直聽得挺有滋味兒似的,眉眼彎彎的,嘴唇往上翹,話不多也不少,說話的時機剛剛好,上回在給養車上遇到,那個嬌憨模樣怕不是真的,這孩子聰明著呢,不曉得峰儀那小子有沒有這個福分,把這個媳婦兒綁住咯。
培訓隊并不在城里頭,而是在城市邊緣,跟高淑惠上班的電影院完全不著邊,白薇薇早就料到這一點,那些話也不過是個客套話,要是每天中午她跟高淑惠倆人一起對桌吃午飯,那她得膈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