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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虧是福,這個道理,甭說白薇薇明白,就是金師傅自己,那也是深諳其道。
老人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要不是憑著一副好脾氣,寬容忍讓,怕是早出了事,哪里還能守著一間裁縫鋪子活到今日。
晚上白薇薇回到家,二話不說,先去后勤處借了電話,撥通了自己父親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警衛員接完電話,趕緊跟白建國報告,白薇薇在電話里簡單交代了一下來意,最后忍不住,讓父親少喝酒,注意身體。
上輩子,父親是得尿毒癥去世的,算起來也就不到十年的功夫即將發生,白薇薇不可能不怕,上回回家,沒多少機會接觸到父親,倒是一直跟母親過招去了。
電話里,父親的聲音還是那么醇厚慈愛,白薇薇聽得想哭。
掛上電話,白薇薇心底合計了一下,覺得不能再拖了,她必須找個時間再回去探親,讓爸爸檢查身體。
沒過幾天,M城物資補給的大卡車忽然停在軍屬大院兒門口,幾個小戰士下來,幫著把一架縫紉機抬進二樓白薇薇家里。
那是她拖母親給她購置的物件,這年頭,自行車縫紉機算是大件兒了。
置辦一件不容易,不過母親在她身上舍得花本錢。
大白天的,人多眼雜,不被人看到是不可能,白薇薇是大領導和藝術家的閨女這種傳言基本上是坐實了。
晚上吃飯,張臘梅又來串門,這回,白薇薇可就不那么熱情了,都沒叫她夾菜,也不怎么跟她講話,只是她說一句,白薇薇接一句。
態度冷淡得張臘梅就算是再粗線條也感覺得出來,人家這是對自己有意見了。
“妹子,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啥?”
張臘梅的第一直覺就是,大院兒里有人嫉妒她跟白薇薇關系好,在白薇薇面前中傷自己了。
不過她想得太簡單了。
白薇薇何等聰明,打從她去裁縫鋪那事兒沒幾天就鬧得大院兒人全知道了,她就猜到,張臘梅一直暗地里把自己的事兒到處跟人說。
這也很好推測,畢竟:
其一,這兒的人本來就在打量著自己,只是平常自己深居簡出,沒個啥漏處。
其二,張臘梅是個愛湊熱鬧的,又有虛榮心,院兒里城里的那群人瞧不起她,她自然要靠把白薇薇的私生活透露出去,換個重視。
張臘梅原本也就是跟她婆婆李嬸一樣的人,沒啥道德底線,就算自己現在抖出來了,她也不會覺得她有錯,只會覺得白薇薇自己小氣,人家不就討論一下她,又沒說啥壞話,咋就有錯兒了?
“嫂子咋忽然這么問?”白薇薇揣著明白裝糊涂,筷子往碗旁邊一擱,“我平常不大出去跟人說話,除了嫂子,也沒有關系親近的,咋會有人對我說啥?”
張臘梅咬牙,心里忿忿,現在開始跟她打啞謎了,肯定是有人對白薇薇說啥了。
“妹子,你盡管瞧著,嫂子是啥樣的人,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
白薇薇點頭:“嫂子說啥就是啥。”
就是有那么些人把別人當傻子,喜歡在別人面前擺出厲害架子。
當天晚上回去,張臘梅就跟隔壁宋春花吵了一架,兩個女人不曉得吵啥,一個用四川話,一個用當地方言,反正沒幾個人聽得懂,當然也更沒幾個人勸架。
一直吵吵到了半夜,白薇薇家里的燈早就熄了,也沒看亮,張臘梅瞧著表忠心,主子卻不出來,吵不下去了,干脆熄火,回屋睡覺得了。
白薇薇睡得香極了,她最近裁縫鋪和大院兒兩頭跑,累著呢,也算在鍛煉,晚上特別能入眠,胃口又好,一碗大白米飯就酸菜,不知不覺就吃下去了。
睡得好吃得好,心情變好了,又開始想高峰儀,那個大木頭估計這會兒還不曉得她到底為啥生她氣吧?
人家都不曉得,她還鬧騰個什么勁兒?干脆下回等他回來,跟他和好得了。
女人慢慢兒盤算著,進入了夢鄉。
一大早起床,又往裁縫鋪趕。
昨天晚上,白薇薇吃完飯還在家里,用縫紉機做了套衣裳出來了。
現在鋪子接的活兒是以前的兩倍,工程量很緊張,白薇薇跟金師傅之前商量了半天,覺得再收兩個學徒,另外再購置一臺縫紉機比較好。
她做的衣裳剪裁很精致,畫的圖樣子偷偷收過腋下和邊角,寬敞之余又特別顯身材,襯得人精神好看,來找她的回頭客多,尤其以中年和年輕女性居多。
上回祁艷紅那件,她就防著人來找茬兒,特意給她咂了四層針腳,想拽破都有難度,祁艷紅也不仔細看看清楚,隨便用剪子挑破了就來找茬兒,實在是太大意了。
與其說大意,不如說把白薇薇想得太軟弱可欺。
看著她平常不大愛出門講家常,就以為她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
又以為叫幾個女人去從張臘梅嘴里套個話就能知道她平日里在干些啥。
她可機警著呢。
也怪高峰儀,成天招惹野蜂飛到家里來蜇人。
抱著對男人又愛又怨又忿的心思,過了一天又一天,扒著指頭算,一個月又過去了。
金師傅鋪子里收益漲了三四倍,雖說投入了一臺縫紉機的成本,但是照這個形式,下個月一過就可以賺回來。
每月發一回花紅,給白薇薇的那一封自然要厚很多,虎子喜歡白薇薇,把她當自己親姐姐,自然為她高興,阿奇一直是個靦腆不愛說話的,連看白薇薇的眼睛都不敢,白薇薇要是多跟他說幾句話,耳根子能紅透滴血。
另外兩個小學徒這會兒回家吃飯去了。
金師傅是個溫文儒雅的老人,修養很高。
白薇薇覺得,自己在村里遇人不淑,在大院兒里更是活在戲臺一般,倒是在這間小小的裁縫鋪子找到了人間溫情。
拿著花紅,白薇薇又去換了斤豬肉,幾斤米面,可以揉了一團面出來,蒸幾個大白饅頭。
反正家里還有吃不完的酸菜,饅頭還管飽。
春天,筍子特別新鮮,比冬天的好吃,嫩生清脆。
剛剛從泥里挖出來的竹筍上面還沾著春泥,白薇薇覺得特別饞,又轉回供銷社去換了寸筍子,筍子可是青菜里頂貴的,得好多張票跟錢加在一起換得點。